第146章 ,清明寺

晨光如蜜,透过纱帘在茶色地板上流淌成河。忱澈半撑起身子,指尖轻轻捏了捏顾锦书睡得泛红的脸颊,嗓音里还带着未醒的慵懒:“早,雨停了。”

阳光一寸寸爬满房间,却始终没能唤醒沉睡的少女。只有窗帘缝隙漏进的风,悄悄掀起忱澈额前散落的碎发,像某个未完成的早安吻,轻柔地悬停在半空。

直到煎蛋的香气漫进卧室,顾锦书才迷迷糊糊坐起身,赤着脚循着香味晃到厨房。

晨光里,忱澈的背影被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锅铲翻动的声响像某种温暖的催眠曲。

“九点半了。”他头也不回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顾锦书呆立在门口,睡意未消的大脑还在缓慢开机。半晌才反应过来,炸毛道:“周末睡懒觉天经地义!”

忱澈转身,指尖自然地拂过她翘起的发梢,又替她拢好滑落的衣领。

睡衣领口还残留着昨夜同款的柠檬香,混着晨间特有的清爽气息。

“昨晚你说梦话了。”他忽然凑近,眼底闪着狡黠的光,“你说……好喜欢忱澈呀,忱澈不要离开我~”

“胡说什么!”顾锦书瞬间从耳尖红到锁骨,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我从来不说梦话!”

“骗你的。”忱澈笑着退开,指了指卫生间,“去洗漱吧,衣服放在架子上了。”

水流声响起时,忱澈仍站在原地,目光久久停留在磨砂玻璃上朦胧的身影。

直到平底锅里的培根发出抗议的滋滋声,他才如梦初醒般转身,却差点打翻手边的牛奶杯。

餐桌上,煎蛋边缘金黄酥脆,培根卷成恰到好处的弧度,就连吐司的切面都工整得不可思议。

顾锦书咬着叉子,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学的?”

“独居必备技能,何况这么简单。我还会炖汤,下次炖给你喝。”

忱澈漫不经心地摆弄餐刀,金属光泽映着他微扬的嘴角。

“现在……”他抬眼,目光柔软得像化开的黄油,“终于派上用场了。”

顾锦书突然觉得碗里的太阳蛋烫得惊人,热气一路从指尖窜上脸颊。

她慌忙低头,却看见玻璃杯壁上,映出两个靠得很近的倒影——一个在笑,一个红着脸偷看。

“吃完我带你一起去古寺那里。”

“什么古寺?”

顾锦书掏出手机解锁,接而映入眼帘的就是顾云寄的信息和电话轰炸。

「顾锦书,你在谢依棠家还没玩够呢,快回来!」

「晚点啦,刚睡醒。我一会有点事,你替我找个借口搪塞一下爸妈,大恩不言谢。」

不一会儿信息就来了:「有点事?你能有啥事?」

「哎呀回去再跟你解释,你放心我很好,我会保证安全的。」

屏幕前的顾云寄黑着脸,用眼睫毛想他都知道顾锦书去找忱澈了。

「我跟他们说你去图书馆,他们还夸你这么爱学习,周末都不休息。」

「……谢谢哥。」

0.1秒后她收到了顾云寄的电话轰炸。她打开静音,把手机丢在一边。

屏幕弹出:「回来再收拾你。」

顾锦书擦擦额头的汗,这一环节总算过去了。

“是你哥啊。”忱澈从顾锦书的手里拔出手机,“那没事。解决了就不要聊了。你有没有在听?我说想带你去清明寺那里。”

“我有印象……三年前我们一家去过,我跟我哥还在那棵许愿树上挂过吊牌。”

“那里有个很漂亮的地方,叫海棠道。”忱澈边说边倒了杯牛奶放到顾锦书面前,“这时候海棠花开得刚刚好,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顾锦书点头,没说话。

“还有夏天的时候一起去看海,秋天的时候一起去看枫,冬天的时候再一起看落雪纷飞。”忱澈自顾自说道,笑得仿佛沉浸在春风里一样,“总之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和你一起。”

顾锦书微微笑着,握住他的手。

“嗯,和你一起。”

.

饭后两人乘了三十分钟公交到达山脚,并肩走在狭长的青石桥路上。

此路蜿蜒向上,石缝间缀着未干的晨露。忱澈的球鞋碾过一片枯叶,脆响惊飞了枝头的山雀。远处古寺的轮廓在薄雾中若隐若现,灰瓦白墙被岁月浸染出斑驳的茶色,像幅洇了水的老宣纸。

清明寺年代久远,不似其他寺庙金碧辉煌,反倒素雅质朴。由于寺庙建于深山中,鲜少有人造访,倒也多了几分幽静与灵气。

钟台上,几个和尚正推着钟杆撞钟,青铜与橼木撞击,发出深远悠长的钟声,回荡于山谷。寺庙顶空,飞鸟盘旋,时不时发出几声长鸣。

“锦书,我们进去吧。”

“等等,阿澈……那里的签听说很灵。”

顾锦书忽然驻足,指尖点向院落中央。那棵百年银杏树下悬满红绸,每一条都在风里轻轻摇曳,仿佛千百个未说出口的愿望正在窃窃私语。

“那我们就去。”

香炉青烟袅袅升起时,忱澈闭目合掌。佛像低垂的眉眼里盛着慈悲,而他心里只反复描摹着一个名字——

你的心愿是什么?

我的心愿是,希望我身旁这个叫顾锦书的女孩永远平安幸福。

.

“你刚刚嘴里在念什么?”

顾锦书扯他袖口,杏眼里跳动着狡黠的光。

“想知道吗?”

话音落下,忱澈侧目看向顾锦书,眼底的情绪复杂而又深沉。

触及到他目光的那一瞬,女孩迅速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把头低着。

“不想知道。”

顾锦书倔着偏过头。

“但是我想知道你许了什么?学业进步、家人平安、高考顺利之类的?”

“佛前许愿,不可说哦!”

顾锦书眼睛亮晶晶的,唇边的笑意渐渐浓郁,连整个人也跟着柔和一头。

“不可说不可说。”忱澈轻笑,伸手拂去她发间不知何时沾上的香灰:“佛听见就够了。”

他眼波流转眷恋,而后牵起顾锦书的手。

穿过回廊的刹那,惊起檐角铜铃叮咚。斑驳的光影里,他们的影子在朱漆立柱间交叠又分开,如同那些欲言又止的心事,最终都隐没在古寺悠远的钟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