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国人家里聊养生

康培目前的常备药,只有一瓶小小的心脏急救丸。这也是我随身带的,只是为养护心脏而备,仅仅用它解决心动过缓,也有点儿心理依赖,并非用它治病。康培畸形的心脏,中西医都治不了,可只要因高度缺氧跌倒,立即往嘴里塞粒气味浓烈的小药丸,他便能缓解窒息,有力气抬身。

似乎屡试不爽。

狗狗们深知“爸爸”危急时候的需要,老闪闪、丑菲菲,和后来居上的乖傻傻,都会用爪子将滚落在地的药瓶推到康培够得着的地方。

为阐释“五部分37章”,康先生特意写道:“因为没有肺大动脉以及右肺没有长,他被医生定为是第四级的病人。医生说四级法洛四联症没有手术可做,医学史上这一类的病人最多只能活到两岁!让我们把孩子带回家,随时准备后事。医生开了两种药,地高辛和利尿剂。如果看到培呼吸困难,皮肤变蓝,就给他吃地高辛。如果看到他眼睑或手脚发肿,就给他吃利尿剂。剂量随意,只当急救使用。于是我们就把培带回家,开始了他随时可能会离开的生活!”

康海山还写道:“培6岁,因玛丽艾伦恩果医生发现他患心肌炎,收他住院治好。12岁,培背脊椎弯曲,乐文医生为他做矫正手术,放两条钢管在他背里,让培可以直立生活。”

即使地高辛和利尿剂的作用似乎都来得太短暂,康培能够成活和成长,一定程度上也得益于过早期的西医西药。最明显的是,用手术矫正弯曲55度的脊椎,往背里插两根钢管,绝对属于西医大夫的医心仁术。

然而,“9·11”后,一个接近30岁的人,身心骤衰,危情难逆,不得已搬到山里,欣欣然做了自然之子。康培的观念,便由量到质,离开一般概念的医学手段而虔诚地融入天地,摸索出一套自己的养生经。

康培有很多强化见解的例子。

这曾经是康氏父子每天必做的功课。

一位于姓朋友得了肝癌,康培和老爸邀请这个年轻人来上州别墅享受最新鲜的空气、最超脱的环境,让他像山风、山泉、山鸡一样,放下社会人的既有烦恼,悠哉游哉,心无旁骛,开开心心活下去。

“哪怕是死马当作活马‘靠’,也要走得舒服。”

可朋友只住两天就回了纽约。

还是去住院,化疗。

“走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没有救。因为他眼睛里写满了放弃,全是一个字——死。”

说这话时,康培用食指戳向前方,饱蘸谴责,不留情面。

当然没过多久小于就死了。

我以为,这算不得一个称颂康氏养生经的典型案例。

但康培强调人的精神能动性,把悲欢不惊、感应日月,看成救赎自我的重要因素。

倒是康先生半说笑半议论地讲“山泉治眼”,让人觉得十分有趣。

邹陵有个在附近带孙子的堂妹,一天她告诉姐夫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左眼高右眼低。康先生亲自陪她去看医生。医生先用矫正镜贴糊在她眼镜上,三个月后又换成特殊眼镜。几个月里,这个眼病患者反复看病,糖尿病、高血压、精神科……

转遍科室求诊断。可是,医院既不给确诊,病情亦不见好转。

好伤脑筋!

有一天,堂妹突然跑来问姐夫,此地可有好的山泉?中国人都在讲,某月某日正阳时,用了好山泉将如何如何……康先生说,小路村那边有眼很不错的泉,当年,丽丽就用这处泉水给培做饭洗澡,为救治他起了大作用。被康培称作阿姨的眼疾患者拎着桶就去了,果然,水好清冽!阿姨也顺便洗洗脸,还认真地洗了眼睛。

开车回转,阿姨发现眼睛不舒服。原来,是矫正的眼镜起了反作用。她赶紧摘下眼镜,裸眼开车,竟发现视觉已恢复。

嘿,再去医院检查,左眼高右眼低的问题消失殆尽。

哈哈,张世功说,神泉,咱们得去一趟。

康先生担心我误会他“歪批三国”,改了笑谈语气,一本正经跟我说起他对中西医的理解:

“西医是身体观,中医是生命观。所谓‘身体观’,就是把人体看成是一个静态的、可分的物质实体;所谓‘生命观’,就是把人体看成一个动态的、不可分的一个整体。”

用神泉洗了眼睛后,几位先生问我感觉如何。我说等左眼高右眼低的时候再来吧,人家神泉不治没病的人!

对比着,他举了些自己见过的家人朋友的例子,最后做了精辟总结:

“西医无论如何解剖,所看到的仅仅是生命活动剩下的痕迹,而非生命活动的本身;中医沿袭道家的方法从生命正在活动时就参加体验,所以,掌握的都是生命的活体。”颇有几分学究气的概括,让我相信,康培已经让他这个工程师爸爸,采用背诵莎士比亚的毅力,在深厚的国学基础上通晓了中医哲学观。

当年,为帮助小儿子减少痛苦,康海山曾经跑到台湾跟吴若石神父学习足底按摩。与那会儿注重就事论事解决问题,现在的他,不啻是由形而下到形而上的飞跃。

当然,对康培而言,老爸用吴神父的足底按摩法,快速解除他身体的痛苦,远比跟杨阿姨说的道理要来得实际。

康海山告诉我,康培并不因为不依赖医学就不讲究科学。

他时时注意自己的体能,绝不做过度消耗;室外温度一旦低过20度就不出门。家中一直用太阳能发电维持在25度的恒温。他觉得有力气就做点儿事,有灵感就写写书,保持精神愉快,不受“悲伤,愤怒,抑郁,嫉妒”的人类典型情感所拖累,是他养生经中最重要的“核”。

“每当难过,沮丧,或出现愤怒,我会快速让那些情绪消逝,然后忘掉,不让恐惧控制我。”

“杨阿姨,我不能允许自己的思考和行动受负面影响而做出错误的决定。

“有时候你根本无法控制别人会让你继续生活下去或者干脆就停止。既然要发生的就一定会发生,那为什么要为不可预见提前担心?”

哈哈,听他说这些,说得那样自然,不装,你会看到养生观念与生活方式对于人的寿命所起的作用,有时候,可能都不止大医生所说的“百分之六十五”!

但他照样拥趸老爸敬畏中医,也会时不时嘲笑一下现代社会那些无聊的忙叨:

“顿顿汉堡,天天防晒。杨阿姨,全身涂防晒霜,就是全身搽化学药膏……美国自己的医学杂志都承认,他们把对青年男性用的临床试验,一股脑儿用在老人孩子女人身上……全都是为了赚黑心钱!钱,钱,钱……”

一说起这样的话题,康培就气不打一处来。

很显然,今晚的聊天该收场了。

我发现康培脖子上带了条手工制作的链子,随口问道:是什么东西,谁送的?他一把掀起,要摘下给我看,可是被眼镜挂住,让他半天取不下来。

怕伤他自尊,我端坐着,对他示意“不急”。

可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在一旁自顾自瞎晃悠的傻傻,一个腾身而起,咬住链子就配合“培爸爸”做起潇洒的二传手。

除了康先生,我和张世功都惊得目瞪口呆——

呜呼!康培的狗,可比小路村的神泉精彩多了。

身体舒服的时候,康培让健康的人都心生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