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梦醒时分的邂逅——国庆节遇见张子铭

晨光如同流淌的蜜色绸缎,悄然漫过米白色纱帘,温柔地拂过韩屿珞的脸颊。她从绵长的梦境中缓缓转醒,指尖触碰到身下熟悉的乳胶床垫凹陷的弧度,这才惊觉自己已回到了现代世界。慵懒地舒展着四肢,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她像只刚睡醒的猫咪般眯起眼睛,打着哈欠坐起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客厅,茶几上残留着半杯隔夜的凉茶,往日里父母忙碌的身影此刻却不见踪影,整个屋子安静得只剩下挂钟“滴答”的声响,透着股说不出的反常。

韩屿珞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头瞥见床头的电子时钟,红色数字“9:05”在表盘上格外刺目。“糟了!”她猛地掀开被子,睡衣下摆胡乱缠在腿上,跌跌撞撞地从床上弹起。书包拉链被她扯得哗啦作响,课本、文具一股脑儿往外掉,她一边手忙脚乱地往回塞,一边大声喊道:“妈!怎么不叫我起床!”

妈妈裹着灰色睡袍慢悠悠地从卧室晃了出来,发丝随意地挽成松垮的发髻,眼下还残留着淡淡的青影。她打了个哈欠,语气带着几分困倦和无奈:“去什么学校,今天国庆节。”说完,转身进了厕所,拖鞋在瓷砖上拖出长长的声响。

“国庆节?”韩屿珞的动作戛然而止,书包“啪嗒”掉在地上。她眨了眨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黑板角落的倒计时牌、塞满试卷的课桌抽屉,还有昨天晚自习时窗外渐浓的夜色。最近为了月考,她几乎把自己钉在书桌前,连日历都没翻过,竟把这个重要的假期忘得一干二净。喜悦如同被点燃的烟花,“嘭”地在胸腔里炸开,她兴奋地在原地转了个圈,碎花裙摆扬起又落下,扫过地板发出细碎的声响。

韩屿珞迫不及待地拉开衣柜,最里层的防尘袋里,那条淡紫色连衣裙静静躺着。这是她去年用压岁钱买的,一直舍不得穿。裙子缀满了手工缝制的立体小花,每片花瓣都绣着银线,在阳光下会泛出珍珠般的光泽。她轻轻穿上裙子,对着镜子系好蝴蝶结,腰间的收腰设计勾勒出纤细的曲线。镜中人眸光流转,让她不禁想起在异世界舞台上,聚光灯下自己翩翩起舞的模样。那时的自信与光芒,与此刻镜中的倒影渐渐重叠,她突然觉得,或许自己的人生不该只有课本和试卷,广阔的天地才是她真正的舞台。

然而,这份雀跃很快被一丝怅然取代。韩屿珞凑近镜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脸颊,喃喃自语:“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没有男朋友。”她想起班上女生讨论的恋爱话题,想起凌宇梵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叹了口气,满心的期待突然没了着落。这个突如其来的假期,反而让她陷入了迷茫。

正发着呆,妈妈从厕所出来,手里拿着吹风机,看到女儿的打扮,眼睛顿时亮了:“哟,打扮这么好看,原来是知道今天要去舅父家走亲戚啊!”

“舅父家?”韩屿珞一愣,记忆中关于舅父家的画面像蒙了层灰。自从高二开始,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耗在学习上,除了学校和家,连小区门口的便利店都很少去,城郊那个陌生的地方,更是成了记忆里模糊的存在。

“就是以前的化肥厂职工宿舍那边。”妈妈把吹风机放在桌上,开始翻找发夹,“你舅母今年五十岁了,这次请了不少人。”

“啊?是那里啊。”韩屿珞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她想起小时候去那儿玩,被几个胖男孩抢了零食,还被推进过堆满杂物的角落。那里的一切都浸着岁月的锈迹,斑驳的墙壁、潮湿的楼道,还有晾衣绳上永远晒不干的床单。可父母根本不容她拒绝,爸爸已经在往果篮里塞苹果,妈妈也开始翻箱倒柜找合适的衣服。

二十分钟后,一家人挤上一辆老旧的三轮车。车轮碾过坑洼的水泥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韩屿珞抱着果篮坐在中间,看着街边的梧桐树快速后退,远处化肥厂的大烟囱越来越清晰。下车时,她的裙摆被风吹起,扫过路边枯黄的野草。脚下的路面布满裂缝,裂缝里还长出了几株顽强的小蕨类,砖红色的墙皮成片剥落,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水泥,与她身上鲜亮的花裙子形成刺眼的对比。

“走吧,别磨磨蹭蹭的。”爸爸提着礼品袋往前走,妈妈在后面整理被风吹乱的头发,“今天你舅母生日,嘴巴甜点,多说些吉利话。”

韩屿珞跟在父母身后,走进那栋破旧的四层楼房。楼道里弥漫着霉味和油烟混合的气息,头顶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狭窄的楼梯仅容两人并排通过,扶手上缠着锈迹斑斑的铁丝,晾晒的睡衣睡裤在头顶随风摇晃,偶尔滴下几滴水珠,落在她的肩头。好不容易走到三楼尽头,门内传来的谈笑声混着麻将牌的碰撞声,喧闹得让人耳膜发疼。

门开了,舅母系着碎花围裙,脸上笑出层层褶皱:“大姐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她接过妈妈手中的果篮,热情地把他们往屋里拉。不足六十平的房间挤满了人,折叠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瓜子、橘子,几个小孩在沙发和茶几间追逐打闹。韩屿珞扫视一圈,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勉强挤出微笑,和众人打过招呼,趁着没人注意,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溜出了门。

站在楼道里,韩屿珞长长地舒了口气。阳光从楼梯间的小窗斜射进来,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她望着不远处的旧化肥厂,红砖外墙爬满了墨绿色的爬山虎,废弃的烟囱直指灰蒙蒙的天空,莫名有种苍凉的美感。“要不爬上去看看?”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颗种子在心里发了芽,再也按捺不住。

她踩着碎石子,绕到工厂侧面的入口。一段长满青苔的台阶蜿蜒向上,台阶边缘长满了蕨类植物,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生怕滑倒。越往上走,风越大,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当她终于快要爬上锈迹斑斑的铁栏杆时,突然瞥见上面有个黑色的身影。

韩屿珞吓得脚下一滑,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叫声卡在喉咙里。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你还好吧?”她死死抓住栏杆,掌心被铁锈扎得生疼,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身影俯身看着她。那双眼睛透着熟悉的冷峻,像极了上次在校医院里,他给自己递退烧药时的眼神——是张子铭!

“是你?”韩屿珞又惊又喜,心跳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平复。

“抓稳了!”张子铭动作利落地顺着栏杆滑下来,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扣住她的手腕。他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混着铁锈味,意外地不违和。

“我……我自己能行。”韩屿珞涨红着脸想要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两人合力爬上平台,她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这才发现张子铭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调侃。

“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韩屿珞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别开脸望向远处。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张子铭双手插兜,黑色卫衣的帽子被风吹得轻轻晃动,“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爸妈带我来的,今天舅母生日。”韩屿珞踢开脚边的小石子,语气里满是不情愿。

“这么巧,我爸也带我来了。”张子铭走到围栏边,远眺着破败的厂区,“以前这个化肥厂归他管,现在他来探望老员工,好像也是有人过生日。”

韩屿珞猛地转头,脑海中突然闪过饭桌上爸爸热情打招呼的身影:“难道你也是来我舅母家的?张局长不会是你爸吧?”

张子铭低头笑了,露出两颗虎牙:“怎么,被我的‘显赫家世’震惊到了?”他故意拖长语调,“要不要重新考虑一下我之前的提议?”

韩屿珞翻了个白眼,双手抱胸:“还是算了吧,你不适合我。”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高楼大厦的轮廓在雾霾中若隐若现,家、学校,还有凌宇梵所在的补习班,明明都在这座城市,却像是隔着不可跨越的鸿沟。

“那你说说,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你?”张子铭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尖,“我可以改。”

韩屿珞后退一步,心跳莫名加快:“不用了,我自己都不知道还会在这个城市待多久。”

“没关系,我可以等。”张子铭双手撑在围栏上,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语气半真半假。

“别闹了,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韩屿珞转身,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作业写完了吗?月考有把握吗?大学能考上吗?这么有自信?”

这句话显然戳中了张子铭的软肋,他苦着脸掏出皱巴巴的十元钞票:“咱们去小卖部买辣条吃吧,这儿风太大了。”

韩屿珞被他的表情逗笑了,想起小时候在学校后门的小卖部,五毛钱一包的辣条就能让她开心一整天。“走吧。”她点点头,裙摆被风吹起,在夕阳下划出一道温柔的弧线。

两人沿着布满碎石的小路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张子铭说起初中时偷偷翻墙去打游戏,韩屿珞讲起异世界里斗舞的惊险时刻,偶尔被风吹得说不出话,就相视一笑。直到夜幕降临,舅母在楼下喊人吃饭,他们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饭桌上,舅父热情地把韩屿珞和张子铭安排在一起,还特意开了瓶饮料:“年轻人多聊聊!”张局长笑着和爸爸碰杯,酒液在玻璃杯里轻轻摇晃。突然,坐在对面的阿姨放下筷子,笑眯眯地问:“张局长,你们家公子一表人才,有女朋友了吗?”

韩屿珞的筷子差点戳到碗里,悄悄瞥了张子铭一眼。他却神色自若,夹了块红烧肉放进碗里,目光直直地看着她:“还没呢,正准备找。”

韩屿珞感觉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低头猛扒饭,米粒沾到了嘴角都没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