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工地已一月有余,每日被机械的轰鸣声唤醒,又在余晖尽散时拖着疲惫身躯回到宿舍,日子仿若被上了发条的老式钟表,按部就班、一刻不停。忙碌与疲惫交织成一张密网,将我紧紧裹住,可奇怪的是,这般充实倒也让人心安。眼瞅着清明渐近,空气中似有若无地飘散着艾草的清香,那丝丝缕缕的愁绪,伴着对故去亲人的思念,悄然在心底蔓延开来,如春日里疯长的藤蔓,挠得人心痒痒,我想爷爷了,也想那些离开我很久的亲人们了。
我们单位并没有固定的假期可言,因为赶工期或者赶活,并不能像别的单位那样到了节假日就能放假,多是谁有事了提前请假,得有人替你把工作接续。我思考再三,终是给希总打了一个电话,言辞恳切,详述家中祖坟亟待祭扫,亲人在彼岸盼着我传承这份家族的羁绊。许总并没有多余说什么,直接批了我几天假,还不忘叮嘱我路上注意安全,那关怀的语气,让我心头一暖。
踏上归乡之路,心情愈发急切,车轮滚滚向前,似要将我的思念一并载回。车窗外,熟悉的景致飞速掠过,田野里新绿初绽,河流蜿蜒如带,像是旧时光精心制作的幻灯片在放映。我依旧是坐完了汽车再坐马车慢慢的回村里去,渐近大黑石村,心跳莫名加速,那些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错落的屋舍,袅袅的炊烟,还有田间劳作的身影,宛如一幅古朴的田园画。靠近家了,我反而没有那么急切的心情,我没有坐过江的索道,而是徒步穿过那片茂盛的林荫大道,林间的蘑菇依旧生长,并不因为季节而更换,依旧是各色缤纷,奇丽怪艳。这次我没有遇见那只火红色的狐狸,也许它去了别处,亦或者它躲在某处偷看着我。我静静的走在这条走过千万遍的乡路上,下午依旧是人烟稀少,我在心里默默的回忆着往昔,回忆着爷爷和亲人。
村口的老椿树依旧枝繁叶茂,像个忠实的守护者,静静伫立,见证着村子的变迁。竹林茂密而高大,风拂过,叶子沙沙作响,似在低语着游子归来的消息,每一片叶子都像是在诉说着往昔的趣事,引得我眼眶微湿,我立在竹林口许久,就像一根竹子一样。
刚进家门,就瞧见三姐夫跟着三姐也回来了,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寒暄问暖,暖意融融。母亲忙前忙后,端出刚出锅的热乎包子,还有煮的花生,炒的瓜子,三姐家的两个孩子也来了,大的是女孩十岁,小的是儿子五岁,也就是去年的时候回来过年的平平。看见了我挺有礼貌的喊舅舅,我的心里顿时暖暖的。之前打电话回家早就知道他们要来,我在镇上买了几样礼物给他们,他们拿到了都很开心的上一旁玩去了。
我和父亲及三姐夫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说着话,三姐和母亲忙着做晚饭,两个孩子在一旁玩新玩具。三姐夫拉着我问长问短,询问工地的辛苦,父亲还是那样的虽有千言万语,却少有言语,看着我东一句西一句的和我们说话,但是我却是知道他其实是非常的关心我和爱着我的。
晚上的时候,我依旧是睡到了我自己的那间屋子里,三姐一家睡在后院之前的房子里,我听着窗外的荷塘蛙鸣,竹林沙沙,心里无比的宁静,我思念着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
第二天上午,一家人吃完了早饭稍作歇息,便带着祭品往坟山去。清明时节雨纷纷,果然下着毛毛细雨,山路蜿蜒,两旁的杂草丛生,水珠在草叶上摇摇欲坠,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触感仿若儿时调皮捣蛋后的惩戒。
祖坟背靠大黑山,面朝田野,爷爷的坟正在绿柏与青松之间。我们依次给去世的祖先们上香烧纸祭拜,心里无比的怀念和回忆。细雨纷纷,如丝如缕,我手捧香火,缓缓走向爷爷的坟茔。山间静谧,唯有雨滴轻敲树叶的簌簌声,似是天地同我一起哀伤。
伫立在墓前,轻抚碑上爷爷的名字,往昔岁月如潮涌来。小时候,爷爷那宽厚温暖的掌心,牵着我走过田埂;昏黄灯光下,他戴着老花镜,为我耐心讲古老传说的画面,仿若昨日。
我虔诚地摆上祭品,将鲜花轻放碑旁,鞠躬默哀。微风拂过,似爷爷温柔的回应。“爷爷,愿您在那边一切安好,阿龙想你了。”泪水滑落,和着雨水,浸湿脚下这片思念的土地。
两个小孩也挺聪明乖巧,默默的摆上祭品,点燃纸钱,火舌舔舐着纸张,灰烬随风飘散,仿佛亲人对我们的无尽思念。
父亲我们三个男的修理完了墓地的杂草,修整了一下每个墓,小雨早已经停了,并不是很大。三姐和母亲及孩子们把在家准备好的饭菜拿去供在祖先墓前,一会我们就在坟地上吃完饭再回家,这是我们滇南的风俗,上坟是要一家子在坟山上吃完饭再回去的,寓意是和祖先同食,以庇佑荫福。
三姐夫说要和我单独说几句话,告诉了母亲他们一声后,拉着我就转到了一旁的山崖边,这里面对着田野,高大的松树茂密得很,松树下的石头都没有被雨水淋湿。我俩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远处烟雨蒙蒙的田野,我知道三姐夫把我拉过来想说什么。
三姐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目光灼灼地看着我,开口道:“阿龙,还记得咱之前说的端王宝藏不?我这心里头啊,一直惦记着。最近我又搜罗了些资料,感觉离那秘密更近一步了。”说着,他从随身的挎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本泛黄的古籍,书页边角已经磨损,显然是被反复翻阅过。“你瞧,这里面提到端王在位时,不仅权倾朝野,还痴迷于搜罗天下奇珍异宝,为了找到永葆江山、福泽后世的宝物,派了无数能人异士奔赴各地。据说他的陪葬品里说不定藏着失传已久的国宝级物件,要是能找到,咱可就发了,还能让这些珍宝重见天日,填补历史研究的空白,那可是大功一件。”他越说越激动,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我在心里想,三姐夫到底是为了考古研究还是为了发财呢,端王墓葬的宝物据说有三件,这是大家都传说的,但是到底是不是真实的却有待寻究。
我看着远远的田野,山风轻轻拂过松树,一片沙沙声,沉思片刻道:“姐夫,我何尝不想早日探个究竟。可这事儿急不得,你瞧现在,春寒刚过,山里头的气候多变,雨水多,山路泥泞不说,万一遇上山体滑坡啥的,咱得不偿失。而且,这季节草木繁盛,视野受阻,进了山,找路都费劲,容易迷失方向。再者,山里野兽冬天缺食,大多蛰伏,如今开春,正是它们频繁活动的时候,咱要是贸然进山,保不准就和它们打照面,多危险啊。就说去年村里的老张,开春上山打猎,差点被一头饿急了的野猪拱伤,在医院躺了好一阵子呢。”
三姐夫皱了皱眉,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无聊的敲打,地上的石子随着他的动作跳跃,似乎在向我抱怨着不满,“我也明白这些难处,可这时间一天天过去,心里跟猫抓似的。咱前期费了那么大劲儿,就这么干等着?之前咱们找到的那张地图,虽说指明了大致方位,可细节还模糊着呢,趁着现在有空闲,多去探探路,说不定能发现点新线索。”他说的那张地图和我藏起来那张其实并不一样,我也不能告诉他,他就是个心急的人。
我站起身,眺望远方山峦,缓缓说道:“姐夫,寻找端王墓葬的宝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得瞅准时机。冬天就不一样了,草木凋零,山路清晰可见,视野开阔,咱行动起来更方便。再说,天冷的时候,山里人少,不易引人注意,保密性强。咱准备充分些,成功的把握才更大。我在工地这阵子,晚上有空就翻古籍,找些类似古墓的机关破解之法,不少古籍里都记载了古人设置机关的巧思,像流沙陷阱、尖刺暗弩之类的,我都一一做了笔记,说不定到时候能派上用场。姐夫你人脉广,回去再多留意下有没有啥新线索,咱双管齐下。”
三姐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阿龙,你想得周全,是我心急了。行,那就依你,冬天再动手。不过这段时间,咱也不能闲着,还得把计划再打磨打磨。我想着,咱们得再备些专业的探险工具,强光手电、防毒面具、登山绳索啥的,以防万一。还有,再找两个靠谱的帮手,万一遇到棘手的事儿,相互也有个照应。”我知道他是被上次的经历吓怕了,心里不禁一阵莞尔。
我应声道:“那肯定,专业工具必须得备齐。我还想着,咱们是不是得提前模拟演练一下可能遇到的机关陷阱,做到心中有数。帮手可得挑仔细了,得是信得过、胆子大、有经验的,要是半道上出了岔子,那可就糟了。”
三姐夫眼睛一亮,接过话茬:“对,演练这个主意好!咱们可以在村里找个类似的山洞,按照古籍和地图上的线索,模拟设置一些机关,提前练练手,这样真到了端王墓,心里就有底多了。还有啊,我最近认识了一个搞地质勘探的朋友,他对山里的地形特别熟悉,说不定能帮咱们分析分析从回马岭到墓地的最佳路线,避开那些容易发生危险的地段。”
我微微点头,赞同道:“这倒是个靠谱的人脉,姐夫你可得抓紧联系。另外,我觉得咱们还得再深入研究一下端王的生平,从他的喜好、信仰入手,说不定能推测出墓里机关的设置风格和宝藏的藏匿之处。毕竟,古人建墓讲究颇多,一切都和墓主人的身份、观念息息相关。”
三姐夫沉思片刻,说:“有道理,我手头那本古籍里有一部分关于端王的记载,虽然不多,但也能看出他对玄学颇为痴迷,信奉阴阳五行之说,生前就经常请道士为他推算国运、祈福消灾。依我看,他选的墓地肯定是按照风水玄学来布局的,咱们要是懂点这方面的知识,说不定能少走弯路。”
我假装拍了拍大腿,兴奋地说:“没错!说到风水,我之前也翻过一些相关古籍,像咱们要找的端王墓,据说在一个叫‘三山望月’的风水宝地。这三山呈‘品’字形环抱,山间云雾缭绕,仿若仙境,是汇聚天地灵气、吸纳日月精华之地,主大富大贵、福泽绵延,葬于此,后世昌盛。端王选这么个地方做墓址,肯定藏着不少玄机。”
三姐夫一脸惊叹,感叹道:“哎呀,阿龙,你这知识储备可以啊!看来咱们还真得好好研究研究风水玄学,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等冬天出发前,咱们找个风水先生请教请教,把把关,确保万无一失。”
我应声道:“行,就这么定了。不过这段时间,咱们得低调行事,别到处宣扬寻宝的事儿,万一走漏风声,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可就坏了咱们的大计。”
三姐夫神色一凛,严肃地说:“放心吧,阿龙,我心里有数。这事儿关乎重大,我嘴严着呢,不会乱说的。”
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在坟山上商定好了大计。正好三姐也转过来喊我们过去吃饭,我们一家人在坟地前吃完了午饭,把一切收拾妥当,又给祖先们磕了头告别,便下山回了家。回家的时候还遇到了不少的同村人,也都是来上坟的。真的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