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曦要离开府邸去往陵园，全府上下为她准备了最暖和的马车，还有最靠谱的车夫。
一排排婢女在后面跟随。
陵园不是别的地方，那里睡着她的母亲。
这会外边的雪已经小些了，但是地上还是有着一层厚厚的雪。
“咳咳！咳咳咳！”
一阵咳嗽，她现在一只手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里很痛。
“小姐！”婢女赶紧扶住赵曦，接过了那张锦帕。
“小姐……”婢女跪下，轻声抽泣，“我们回去好不好？”
“小姐，我们回去吧。”
赵曦将那带血的锦帕拿了回来，丢在了炭炉里。
“我们不回去。”
她拉起婢女，“让我任性这最后一次吧。”
陵园漫雪，旁边的松树也被雪压的弯了枝干。那唯一的大道上还没有人去清理，看着那小厮，雪到了他的小腿处。
赵曦掀开了帘子，蛮尘已经在车下等候，留一个背影给她。
“小姐，前方雪深，我来背您。”
“好。”赵曦来到了蛮尘的背上，为他指路。
这条路很长，很长，长到赵曦都快要走不完。
她放空了所有力气，努力看着周围这熟悉的一切。
“这里曾经有一块石碑，后来我不小心被它绊倒了，父亲就派人砸了它。”
“那里，有个亭子。每逢夏天，我都会去那里坐一坐。”
蛮尘顺着声音寻去，果然一座凉亭伫立在不远处。
“再往前走五十步，就到了我母亲躺着的地方。”
“就到了……”
蛮尘感觉她不再说话了，好像在轻轻抽泣，轻到他快感觉不到她。
“母亲……我想你了……”
“这么多年……女儿……撑了这么多年。”
赵曦气若游丝，好像在无声哭泣。
“我想你……”
一直搂住蛮尘脖子的手，悄然落下，后面的人再也没有了声音。
蛮尘没有停下，反而走的更快了。
“赵曦！你给我听着！”
“前面就是你母亲！这就到了！我们这就到了！”
“赵曦，别睡。”
蛮尘跑了起来，赵曦不抓住他，一不小心双双倒在了雪里，后面的婢女，小厮哭着追赶他。
蛮尘将她从雪里抱起，继续朝着前方奔去。
大喊，“你就快见到你母亲了！”
五十步，就差五十步！
“赵曦。”
“到了，我们到了……”
怀中的人没有睁开眼睛，她残留的温度也再慢慢散去……
只是往日的相处，她第一次和他吃红薯，第一次和他打雪仗，第一次进入幻境体验人间四季，都好像历历在目，那人的声容笑貌还活生生的留在记忆里。
蛮尘跪了下来，明明他知道这只是月下仙子的惩罚，为什么他还会这么痛？
他心里赵曦始终都不是月下仙子，她是这玲珑城的人，活生生的人。
是一个从小就没了母亲，与这副多病身躯对抗二十年的人；是一个体谅弟弟，忍气吞声二十年的人；是心怀百姓，宁愿强撑自己的生命，也要写下那本《农耕集》的人……
后来，蛮尘离开了赵府。
听说赵王的事迹后，他突然明白了赵曦为什么把那房间里的东西视作珍宝。因为，那是一个父亲对一个女儿的爱……
再后来，只听说赵王从朝中八百里加急赶回的家中，在赵曦房间里看到了那本农业集作后痛哭不止，几次昏厥。
而赵晖，将自己院子里的所有花草除的干干净净，全部都种上了他姐姐最喜欢的红梅……
没有人知道那个每天来欺负他姐姐的小孩，在那天夜里哭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