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NO.97他的师兄

魄延山脚下,一位身穿灰色鹤服的男子,背着两壶仙酿驻足在此处,远远望去倒像是一个贵公子。许久他还是没有踏上面前的台阶。

那扫地的小仙拿着扫帚也清理完了最后一片落叶,小仙在男人面前停了下来,他站在台阶上道:“上神,您已经站了许久了,不上去吗?”

男人终于回过神来,他现在才发现自己失态了。他将腰间的酒壶往后挂去,不断整理着自己的衣服还有头发,好像是要去相亲一般。他见小仙要走,赶忙拉住了小仙的扫帚。宽大的衣袖也跟着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

男人有些别扭的开口道:“你先别走,你看看我现在有一个仙人的模样吗?就是,能看得下去吗?”他为了让山上的那位能认出自己连留的胡子都剃掉了。

小仙尴尬的扯起了嘴角,一只手无措的摸向脑后。“上神的问题好生奇怪,不过能看的出来您是认真打扮过的。”

男人放开了他的扫帚,最后任由他离去。

他还是没有踏上面前的台阶,只是抬头望去是那一层层青绿的石头,上面还有不少绿植,即使在玉族的冬天它们还是努力的在地缝里活着。他从白天站到了黑夜,又从黑夜站到了白天。几千级的台阶对他来说原本不算什么,可是一想到要面对他,他就不敢去。

又是几个日夜,想必山上的人已经知道他来了,连带着那扫地的小仙也不再下山。

不知何时,山上飘来了几多白色花瓣,它们飘飘洒洒好似大雨落下,也落在了男人肩头。他看向脚下的梅花,黑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他也不再停留,抬脚迈上了落着片片花瓣的台阶。

踏上去的那一刻,他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永不退后。九千级的台阶他没有使用仙法,一步步走了上去。不知走到何处,旁边的山脉竟然整齐的少了一半,像是被人劈开了一样。在向前,他脚下的石阶上都刻满了法咒,虽然密密麻麻的,但是却都快被磨平了。

走上了最后一级,他面前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如峰而立。

“回来了,九洲。”这是教了他几万年的声音,还是那么熟悉。

男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附在额头上。他低着头,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道晶莹剔透的东西,无声中滑落在地。

“师傅,弟子凌九洲如今来探望师门。”

过了好一会,老人终于开口。

“九洲,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已成定数之事,切莫强行改变。几万年来,为师授业与你,而今日是最后一次了。”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面前的老人已然不见,只有敦厚的声音响彻他耳边。也只有在魄延山,他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那个曾经跟在师兄身后整天调皮捣蛋的顽童。

可是一转眼,他们都长大了,一切也都回不去从前了。

凌九洲起身,一阵冷风拂面而来。他看清楚面前的一切后,再也忍不住的蹲下痛哭了起来。

他的师傅,早已经魂归天地了。如今他再次归来,才唤醒了他师傅的最后一丝执念,原来师傅到最后还是放心不下他啊。

“弟子不孝!弟子不孝......”

凌九州没有过多的去看以前的地方,只是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承载着他的记忆,让他无法视而不见。

他的那些师兄们早就离开了魄延山,不是成亲生子就是去参军报了国,现在这座山上除了那几个扫地的仙童,也就只有那个人了。他已经独自守了这座空山近万年了。

他们分开了近万年......

檀木书屋内,那人一袭淡墨色长袍,乌黑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束起,旁边是没有燃尽的香炉,不远处的架子上放着一把长刀。刀鞘成赤红色,不宽甚至有些窄。他不知在书架上要找什么书,好一会了还是没有转过身来。

他也没有发现,早就在他身后等着的凌九洲。

“师兄。”凌九洲开了口。

那人拿书的动作好像静止了般,不过只是一秒,他又恢复了原来安静的样子。

“你来了。”他说的很轻松,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件事。

“我去给你上茶,你等一会。”

他说着就拿起茶壶向外面走,经过凌九洲身旁时却被他拉住了手臂。

“师兄,我不渴。”凌九洲还是没有松开手,他已经万年没有见过他了,他实在不想放手。

“好。”

他挣开了凌九洲的手,转身将茶壶放回桌子上。

凌九洲静静的站在他面前,他还是当作面前没有人的样子去整理书架上的书。身姿如松,飘然而立,仿佛这世间就剩下了他一人。

这一切在凌九洲眼里是对他的冷漠,彻头彻尾的冷漠,毫不在乎。

“程千臣,你能不能别这样。就算你现在打我骂我,我都愿意受着,绝不还手。”凌九洲将压在心底万年的话在今天终于说了出来。他现在将回忆也赌了上去,就算还是那个答案,他也心甘情愿。

男人没有回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没大没小!”这次他终于有了一丝怒色,拿着静心咒来到了凌九洲的面前。

“凌九洲,那件事不怪你,我也从来没恨过你。以后你要是还这么无理取闹,魄延山就永远不要上来了。听到了吗?”程千臣没有丝毫波动,就算面对着曾经让他付出巨大代价的人还是没有怨气。好像这一切都是他的咎由自取。

凌九洲对上他有些苍白的脸,再也说不出那些伤人的话。他眼睁睁的看着程千臣从他旁边走过,没有阻拦。

他忍不住来到了门口,脑袋藏在了门后,侧着身子去偷看程千臣的背影。他去了不远处的玉树下温书,石桌上面只有简单的一壶清茶。凌九洲最后还是收回了目光,将身躯靠在门后。

脑海里是那些忘不掉,不想忘的经历。

他的大师兄,是最有天赋的一个弟子。四万岁就飞升了上神,在这天地间是数一数二的好苗子。可就是这么一个天才,如今却是一个仙脉尽断的废人。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苟活于世。

凌九洲不禁一次在想,如果当时出事的是他该有多好。

这时,程千臣的翻书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沙沙作响,好像回到了当初他们一起在大殿读书的样子。那时凌九洲比程千臣矮了两头,书桌又是很高,每次讲书前程千臣总会假装不小心将自己的蒲团踢给他。

凌九洲那时总觉得是他大师兄不小心,直到后来听到其他师兄们说起才知道是程千臣故意的。再后来他随口提起这件事,程千臣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嘴硬的故意说自己不需要。

明明他就大了凌九洲两万岁,每天却活得都像是他父亲一样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