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帝家多是非,新君哪念旧皇悲,
一朝天子一朝臣,几度春秋几轮回。
瓦剌大王子硕尔伯担心和硕托不肯就范,就派一众卫军将二王子府邸围了起来。远在中原的和硕托与张兴化已然得到消息,便聚在锦屏庄商讨对策。
此时,陈攻城一脸无奈,甚是沮丧,张兴化没了军权,二王子又失了势,哪还有什么用处。不过转念一想,这罗摩达武功高强,如若他们能够留了下来,倒也能在紧急时保得一命。
和硕托此时也失去了骄横之气,怅然道:“现在连父皇都不保我了,本王何去何从,家眷又被大哥囚了起来,看来本王气数已尽,天将亡我,我能奈何!”
陈攻城却劝道:“二王子何必气馁,俗话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他们拿了你的家眷又怎样,这江南处处都是美人,只要二王子看得上谁,陈某定将双手奉上,只是二王子这一回去,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
张兴化也是抱憾道:“二王子,陈庄主说得颇为在理,大王子布下罗网,就等着我们投了进去,回去是死,不回尚有一线生机,不如就依庄主之言,暂且落在这里。”
此时,陈攻城唤来屠方,说道:“屠兄,你拿着黑云令,赶紧去召集十万蓝家护军,就算我们只有二十万之军,虽不能横扫全国,但雄霸一方还是绰而有余。”
说罢,又叹道:“只愿那波斯国别再有什么变故,如若西南还能牵制着朝廷兵力,我们尚可有得一战!”
话说,屠方携黑云令朝万山岗而去,蓝玉家军首将胡金刀率两万亲军在那隐匿。只需找到他,便可召集蓝家军青、木、花、红四大护卫,各拥精兵两万。屠方不曾停歇,三日便达万山岗。
万山岗是一处青僻之地,四面环山,两万将士皆化为土民,日出而作,日没而息,却也时时不忘操练,等得哪一日被召唤出军,以图东山再起。屠方奔向营寨,待暗哨交接后,便直奔营堂。
胡金刀闻讯,赶来相见,伤道:“屠管家,近来可好,小姐怎么样?”说着,泣不成声,拥着屠方不能自已。
屠方也是一抹两泪,说道:“小姐尚好,只是不便前来,自从老爷走后,小姐日思夜想,憔悴不已!”
胡金刀又空叹一番,“屠管家,你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屠方赶紧掏出黑云令,说道:“锦屏庄陈攻城庄主欲灭朝廷,为老爷报仇,今日我按小姐吩咐,携了黑云令来,望胡将军召集四大护卫,齐集兵马,相助陈庄主起义。”
胡金刀捋须,思忖片刻,说道:“屠管家,难道小姐没有交待你,召集兵马,除了黑云令外,还必须有小姐手上的黑玉手环,只凭黑云令是无法调集兵马的。”
屠方心里一惊,不知如何是好,这档事他可从未知晓,只能佯道:“可能是小姐让我赶得太急,一时忘记把黑玉手环交付于我。”
“走得太急?怕是你早已叛变了吧!”只听门外一声厉斥,把屠方吓得跪倒在地下。
“小姐,小姐,看在我为蓝家效力多年的份上,饶了我这条老命吧!”看见蓝芙一袭黑衣走来,屠方万分震惊,手足无措,忙哭诉道。
胡金刀随声附道:“小姐大难不死,自有天人吉相,屠方,你身为蓝府管家,竟如此昧良,怎么对得起蓝家死去的几百条性命!”
未能言毕,蓝芙右手一挥,一条七寸黑蛇腾面袭来,朝屠方臂处咬了一口。屠方只觉浑身发麻,顿时没了半点气力,晕晕然倒去。
蓝芙对胡金刀说道:“胡将军,屠管家身中蛇毒,武功尽废,就让他在这万山岗劳作,度过余生罢了!”
胡金刀点首应允,又道:“小姐,老爷的仇……”
蓝芙哑然道:“仇,还有什么仇,朱元璋已死,难道我们还要再反朝廷?不要让兄弟们再白白送死了,如今燕王叛变,告诉兄弟们,如果想隐居的,就在此好好生活,如果还想再闯一番事业的,或为燕王而战,或为朝廷而战,我们绝不相涉,就让兄弟们自己去选择好了!”
“那小姐日后有什么打算?”胡金刀眷问道。
蓝芙仰望道:“范大哥在白驼山庄至今重伤未愈,这都是拜张汉周所赐,我定要手刃这个无义之徒,为范大哥和死去的四位兄妹报仇!”
“小姐,要不要召集四大护卫,以助小姐一臂之力?”
“不必了,张汉周此时武功高强,深不可测,并非人多可以胜之,对付此贼,我自我办法,不劳胡将军费心了。”
“那好,我和兄弟们在万山岗静候小姐音信!”胡金刀回道。
……
话说,容致和百介生在瓦剌成事后,便又返回中原,与浔芳和江绾在少林寺会了面。圆成方丈闻讯后,大赞二人义举,又与容致、百介生切磋了半时易髓经心法,互道有无后,三人均是茅塞顿开,深感此书之博大精深。
一日,圆成方丈与容致相谈,缓道:“风少侠,对这当下朝局有何看法?”
容致先是一惊,又道:“朝局之乱,与我等江湖之人何干,皇家内事,谁人插得了手,只是最怕这番邦趁虚而入,抢我汉人国土。”
“阿弥陀佛,风少侠不为己私,为汉人除恶,实乃英雄大义,庶民公卿皆自修,少侠不居庙堂,不礼参佛,其心却胜众多修为者,实乃武林之幸,国民之幸!”
“方丈如此之言,倒是让晚辈惭愧了,晚辈胸无大志,只愿携手所爱之人终老孤山,哪有什么万民之念!”容致叹声回道。
“阿弥陀佛,百川有馀水,大海无满波,其器各相悬,贤愚不同科。风少侠养学厚深,包容万物,即便身在暮林,也会让草木生辉。老衲一生交友无数,唯有风少侠这忘年交,让老衲刮目相看!”
正在两人交谈之际,一小和尚慌张地跑了过来,“不好了,方丈,藏经阁被一黑衣人偷袭,三位师叔祖均被他打伤!”
圆成方丈和容致都是一惊,能够伤及三位师叔的,就连罗摩达也做不到,那还能有谁?莫非是张汉周,可他远在京城,又怎么会在少林寺出现?
两人快步走向藏经阁,那黑衣人尚未遁走,似乎在翻找着什么。
圆成方丈言道:“阿弥陀佛,不知施主闯我少林,接连打伤我寺僧人,窃我经书,意欲何为?”
那人却讥笑道:“这些经书原本就不是中原武林所有,何来偷窃,老衲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说话间,那黑衣人掠身一跃,从阁楼上飞下,双掌袭来,似有排山倒海之势。圆成方丈不敢小觑,当下运足功力,以易髓经护体,使出浑身之力,双掌相接。一阵火光崩裂,木桩断碎四处,这藏经阁顷刻间摇摇欲坠。
“喇嘛神掌?”圆成方丈心中暗暗吃惊。
两人飞身阁外,容致立于原处,见二人只对了这一掌,圆成方丈面色惨白,似损了不少真气。而那黑衣人虽也是一顿,却须臾间又恢复如初。正当那黑衣人再行运气,一掌力沉之势劈来时,圆成方丈只能以残力应对。
容致见此,便飞身挡于方丈之前,凌空一掌与那黑衣人相对。容致只觉身子一震,似曾相识。那黑衣人神色也是十分慌张,双手藏于身后,抖动不已。容致正欲再以箫相击,那人却遁脚一踏,随风隐去。
容致心下思道,那人不是已答应离开中原,为何又在少林寺现身?
正在不得其解时,圆成方丈也恢复了七八成功力,相道:“多谢风少侠搭救之恩,这黑衣人所使功夫有源少林一脉,只不过非中原之传,怕是那番僧或藏僧,老衲修得几年易髓经,以为是小有成就,未曾想还是输在他人之手,看来以后老衲还需静研佛经,再度闭关修炼。”
容致未有十分把握那人的身份,也未再言相告,只是礼应了一声,便欲随方丈踱入殿堂。正在行进之际,忽然发现地上有一纸信书。容致捡起一观,里面尽是些波斯梵文,不得其意,应当是那黑衣人所遗落。
此时,容致唤来江绾,江绾见信后,大惊失色道:“不好,圣姑有危险,信中所述,令索罗法王前来少林寺盗取金刚经后速回波斯,与五大长老共同联手,围剿圣姑一派。”
百介生和浔芳也跟了过来。百介生忙道:“容致,波斯一事与你和浔芳无关,你们二人暂且留在中原,我和江绾带些天机门弟子,赶紧赴波斯一趟,去相救圣姑。”
容致言道:“介生,以索罗法王的身手,已够你们应对一番,再加上波斯其他长老,你们又怎有胜算?我和浔芳与你们一同前去,这不仅仅是你们二人之事,也是我们中原之事,五大长老与圣姑之争,怕也是与入侵中原有关,如若被五大长老占了先机,这西南之地怕也危矣!”
浔芳也附回江绾道:“妹妹,我和容致与你既为一家之人,又何须客套,此番我们共同前去,定会救出圣姑,也会打败五大长老,让他们此生无法染指中原。”
正在此时,忽听少林寺外有小僧来报:“方丈,朝廷和燕王分别派人前来少林,要相谈册封一事。”
果不其然,燕王一反,和朝廷都想拉拢少林和武当为己所用。朝廷派来的是一品御前侍卫李商青,燕王派来的正是内府总管马三保。
圆成思虑片刻,便道:“速回两位使官,就道本寺方丈正在闭关之中,寺中无主事之人,还望他们各自回宫,册封一事不急此时,以后再行打算。”
那小僧得令后,急朝山下而去。容致闻之,则和众人一起来到山下。李商青闻得讯息后,悻悻而归。三保见了众人,则是十分欢喜。
容致笑道:“二哥没完成燕王交待的任务,怎还如此心喜?”
三保也附笑道:“只要少林寺不归附皇上,那便是燕王的福音,至于武当那边,还请四弟也赶紧向殷掌门通传一声,切莫应了朝廷的册封。”
容致应了下来,让青云传书于武当,莫要介入朝廷纷争。
三保兴道:“今日如此齐整,不如我们去山下寻一处店家,好好畅谈一番。”
百介生便推了下来,又将波斯一事相告于三保。
三保顿首道:“你们如此行事,也算是为我大明而想,作为二哥怎能袖手旁观,待我修信于燕王,与你们一同前往如何?”
此次,众人都拍手称好,无一人拒之。有了三保助阵,打败五大长老那就不在话下了。
众人拜别少林,朝波斯而去,一路风餐露宿,鲜有歇息。
一恍数日,便到了波斯境内。那宫外奇装异服,人形莫异,江绾见之亲切,其他人却无处安放,不知如何是好。江绾领着众人来到一衣馆内,与那主人相谈片刻,便置了几身衣装,与众人换上。
入晚,一行人来到驿馆住了下来。江绾使暗信将圣姑身边侍女尤那桑唤了过来。尤那桑哭诉道:“圣女殿下,圣姑已被五大长老囚禁于火龙坛,与圣姑一派的六位长老尽被屠戮殆尽。”
江绾紧说道:“五大长老首领摩哥徒素与圣姑不合,此番将圣姑囚禁起来,想必会凶多吉少,我们定要想个法子把圣姑尽快救出来才好。”
百介生也是心急如焚道:“不如我们今夜潜入宫去,趁他们防备松懈之时,救出圣姑。”
“万万不可,火龙坛守备森严,机关重重,盲目进去只会白白送了性命。”尤那桑回道。
“那可如何是好?”百介生心急叹道。
尤那桑告道:“后天即是波斯祭天神巳之日,圣姑必然要在祭天坛接受众人朝拜,那时教徒众多,又在空旷之处,我们可借此机会进行营救,即便五大长老暗中布阵,我们定也会寻出漏洞。”
众人觉得此言有理,便相商计策,等待祭天之日进行动手。
……
祭天吉时,朗晴放空,焚香飘雾,人潮涌动。天坛上,摆放着旌旗招幡。日上午头,坛前众生膜拜,神色庄凝,百介生等人异装藏于祭天坛近处,伺机而动。不一时,锣鼓声声,人群中瞬时豁开一条大道。
“恭迎圣姑!”众人在阵阵高呼中跪地而拜。五大长老分列两侧,手执轩杖,眼中却充满警觉与戾气。
那圣姑虽有近花甲年岁,却身材轻盈,发髻绾结,薄纱蒙面,从轿中缓缓走下,在众长老的监视护送下,朝祭天坛迈去。
待圣姑行至天坛神像之下,大长老摩哥徒素目长声道:“天佑波斯,吾教神广,今朝大祭,圣姑临此,沐与众生,天更不辍,日行不止……”
此时,众生膜拜,百介生见状,朝其他四人沉声道:“动手!”
只此一呵,五人飞身上前,如空中凌燕,踏风掣云,瞬间驰于坛上。
五大长老早已警觉,紧持飞轮,沉气凝功。五人原是波斯元归笏子的徒弟,均使月齿飞轮,金、木、水、火、土,既相克又相生,五轮连手,便有轰天毁地之功,百兽尽散,草木皆枯。那索罗法王就是大长老摩哥徒的座下大弟子。
摩哥徒金轮在手,并不慌张,嘴角一丝冷笑道:“看好圣姑,想必这些不自量力之徒为她而来,既然来了,那就别回去了!”
四大长老听罢,紧紧围在圣姑身边,持轮而立。
容致五人从半空飞下,并未与他们有什么言语,纷纷以剑、箫、扇,朝五大长老直面袭来,空中飞沙走石,香焚迷雾,剑气所到之处,伤人无数。人群顿时乱作一团,众人纷纷夺路散去,场面极其混乱。
五大长老屏息御器,那五轮飞转,似有万般变化,呈出红、橙、黄、蓝、紫五道气墙。江绾只觉身形飘忽,似被这气左右,浔芳也隐觉脚下有些吃紧,容致等人虽未有异样,但心中却惊骇不已,着实没料到这波斯之地的武功竟如此得了!
大战一个时辰有余,容致、介生和三保勉强应对,但浔芳和江绾已是力不从心。此时,只见摩哥徒大喝一声:“浑元天阵!”
五大长老顿时呈八卦之象,五轮合一,三尺气墙凌厉迸出。容致等人急忙飞身躲去,可江绾的轻功毕竟稍逊了些,不幸被这凌气袭中,顿觉胸中沉闷,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百介生见状,急忙使出迷香散,以掌力平空推出,迷雾散开,众人便分不清敌我,一时都不敢轻易发力。
圣姑赶紧从坛上紧趋而下,对着众人说道:“快跟我来!”
说话间,按动祭坛上的开关,坛石移开,现出一道石门,众人赶紧朝那门中逃去。待众人进得门中,圣姑又将里面的机关封住。
这秘洞中如迷宫一般,极为隐匿,众人竟不觉间走散了。容致扶着江绾艰难地寻了一处石室,此时的江绾奄奄一息,容致将其安坐在石床上,急忙运功为其疗伤。
江绾面色惨白,轻轻地抓着容致的手,弱声道:“夫君,不用白费力气了,被这达摩之气所伤,纵使服用仙丹,也回天乏术!”
容致顿感心痛万分,将江绾拥入怀中,泣然不已。
江绾却无愁容,嘴角泛起笑意:“夫君,现在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你多抱我一会儿,好吗?”
容致掩悲无声,更加紧紧地抱着江绾。二人自那林中相识后,却也没有过亲密之举,虽有夫妻之意,也只徒有虚名罢了!可此时此刻,容致觉得心中有一股难舍的痛,他不清楚这是不是爱,只知道江绾的离开将是他一生的残缺。
江绾又何尝不是,她甚至不知道容致是不是真正地爱过自己。直到此时,她仍不敢问、不敢想,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他的任何话已不再重要,她只能带着这份遗憾和不甘离开人世。
江绾侧身虚声道:“绾儿无福消受人世情爱,身为圣女,这或许也是老天的惩罚,绾儿一去别无牵挂,只愿夫君和浔芳姐姐相互扶持,恩爱一生,绾儿在地下时时为夫君求神祈福!”
容致泪眼如泉,泣道:“绾儿,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
容致话未说完,江绾已然双手无力,身子绵绵倒去,脸上浮出笑容,她仿佛知晓了容致的心意。
相守不知情伤,一朝离去彷徨,
何人知我心意,此生皆是过往。
任容致呼唤,江绾撒手人寰,终无回音。这石室中竟有一处石柩,里面寒玉通灵,容致忍着悲痛,将江绾抱入柩中,梳理遗容,又抽出玉箫,一曲相送。
一声伤心曲,落红满地哀,
不问尘缘事,只愿魂归来。
容致缓缓将石柩封上,以箫为笔,催力在柩石处写上:爱妻江绾之墓,容致泣笔。
众人听得容致箫声,寻声蹚来,见江绾之棺,都悲痛不已。
三保劝道:“此地不宜久留,就让江姑娘在此安息吧,我们要赶紧离开,如若五大长老寻来,怕是再难脱身了!”
众人朝江绾之棺敬拜后,依依辞别,圣姑不忍,将传承的圣教玉戒轻轻摘下,置于棺内。
几人从荒坡处出了秘洞,日夜兼程,终于踏入中原之境。
四十余载一别君,山河万里几回春,
谁见幕夜离人泪,异国望月思旧人。
圣姑望着中原的草木,怔怔地呆在那里,思绪万千。半晌才问道:“昭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百介生忙回道:“圣……,娘,孩儿办事不力,派人寻遍各处,均无所获!”说完,又将容致等人向圣姑介绍了一遍。
“如此甚好,甚好,既然我们不在波斯了,那也不用为圣教效力了,你把天机门的弟子遣散吧,都去寻个好归处,寻人的事,我自个儿去好了,反正娘在中原也无所牵挂,也想趁机游历一番!”圣姑向百介生交待道。
“娘,您刚到中原,还是让孩儿找个地方,先落落脚,寻人之事再从长计议吧!”
“也罢,就依你之言好了!”圣姑也是有些累了,疲惫回道。
百介生思毕,带着大家朝红玉楼走去。东篱太过冷清,天机门又过于偏僻,唯有红玉楼热闹些,把圣姑安排在那里,可以让她心情舒畅些,百介生所以才如此决定。
众人正在行进中,忽见飞鸽传书,三保展开一看,面色一变,向大家说道:“燕王大军已攻打应天府,令我速去驰援,三保不便相陪,在此和各位告别,望各位保重!”
容致对这朝中之事无半点兴趣,只是担心三保的安全,嘱道:“二哥,此去应天,你一路独行,到处是大军混战,切记要小心行事!”
三保听言,心中甚暖,温笑道:“容致,你瞧二哥的工夫,会将何人放在眼里?”
百介生也担忧道:“二哥,我还是派天机门的一众弟子随你一同前往,好汉难抵千军,朝廷毕竟不同于江湖,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你们太不了解燕王了,他此番让我前去应天,说明已经胜利在望,不然他定会让我去招募人马,以作策应,各位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保全自身,我需尽早赶到,或可少些伤亡,就此别过!”
说话间,三保已策马转向,直奔应天府而去。
……
红玉楼,丁仙儿在陈攻城那里寻不到什么乐子,二王子失势,陈攻城又极尽鞭辱,索性又搬了回来。今儿刚一出门,正巧碰见百介生等人进来。
丁仙儿心中一惊,思道:“百介生原是翩翩的俊公子,怎得个如今这个中年模样,不过这稳重持成的神色,却更让她沉醉着迷。”
丁仙儿佯作不认识容致和浔芳,故作娇羞蹭入百介生身边,嘟道:“百公子,你莫不是去西天取经了,仙儿都不记得多少日子没见你了,要是再见不着,我怕是去那庵里削发为尼了!”
若在以前,百介生或还有兴致与她打下浑,可现在却毫无半点闲心。百介生面无表情道:“我的事于你何干,你当不当尼姑于我又有何干?”
说着,带着众人朝楼上走去,并未再多看丁仙儿一眼。容致和浔芳对此人也是讨厌至极,不愿多呆一刻,丁仙儿心中忿恨道:“我得不到的男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
苏妧正在房中抚琴,正是百介生等人的华山雪音,较之前三人在华山之巅的曲子似乎更多了一份惆怅与孤耐。
深居不知春来早,只道相思多寂寥,
一支华山雪音曲,伴君天涯度良宵。
苏妧借曲缓缓吟来,未觉众人已至房中。见到百介生,苏妧眼中含光,竟忘记与众人行过礼数,漠漠地立在原处,满脸尽是思念之色。
浔芳笑道:“苏姐姐怕是见了曲意中人,眼中倒不见我们这些生客了!”
苏妧一时失态,面色绯红,这才想起招呼众人,忙唤大家坐下,奉上茶水。百介生倒是随意得很,或许路途太过劳累,靠着苏妧的柔榻竟迷迷间睡着了……
入晚,圣姑将百介生唤到身边,心有怜之,寻思片刻道:“昭儿,为娘不常在你身边,不知你过得如何,也不知因何变故如此,而今你也几近不惑之年,应该找个女子定个归宿才好!”
百介生尬笑一声:“娘,孩儿倒是习惯了这无拘无束的生活,乐得逍遥自在!”
“一路走来,你的心意,为娘倒也猜得几分,那浔芳姑姑与风少侠情投意合,明知无果,你何故再苦苦执着,这苏妧姑娘倒是十分体贴,不似红楼中的俗人,品貌俱佳,得体有方,丝毫不逊梁姑娘,如果有她陪伴你左右,为娘就放心了,昭儿,你要好好考虑一番。”圣姑念道。
不在红尘间,不知相思苦,百介生的内心又怎能是圣姑所能知晓。爱与不爱,好多时候却也不是自己能做得了主,外人看似清醒,可清醒的情爱又怎能是真正的情爱。
百介生只是低头不语,没有回应圣姑的问话,独自一人走到林间,抚琴而曲,忧然怆晚。
此时,苏妧也走到林间,见百介生独面伤感,却顿住脚步,怔怔地咫尺相望,湿眼泪颊,心中亦是痛扉万分。百介生忽觉人来,料知苏妧,却仍未起身,顾自弹奏。
造化弄人事事非,痴情不问错付谁,
无情不知有情苦,黄粱一曲梦难回。
应天府,朱棣已然夺得大位,稳坐龙椅之上,威道:“方孝孺他可有悔意?本王念他德高望重,命他起草诏书,竟如此顽固不化!”
姚广孝上前回道:“主……,皇上,方孝儒在狱中仍不思悔过,日日咒骂皇上弑君篡位……”
朱棣一掌拍在案上,愤道:“此人不必再留,他目中无朕,既然连诛十族都不怕,朕就成全他!”
众人还想再劝朱棣,见他如此动怒,却是谁也不敢上前再言半语。
未曾想朱元璋在位时的嗜杀本性却又在朱棣身上显现出来,一时间半数群臣摇首叹息。
解缙闻之,心中对朱棣亦是不满,任姚广孝如何挽留,都绝意离去。
姚广孝只得在朱棣面前佯称解缙抱病回乡暂住。不然以朱棣烈性再处死解缙,那天下真是难再归心,人人离德,何来皇位之安。
解缙不带分文,苦笑着决然而去。三保刚回宫中,得知消息,便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一座酒肆内,解缙喝得酩酊大醉,小二跑过来,呼道:“爷,这么晚了,你要再喝,先把银子付了,我们也快打烊了。”
解缙东掏西摸,一两银子也没掏出来。
“你这个穷酸生,怎么能吃白食呢,没银子还来这大吃大喝!”店小二生气呵道。
店家闻讯也从后房出来,大怒之下,与众人将解缙抬着扔出门外。
“你们这是什么店家,这么无礼,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
一声娇喝,只见一妙龄女子从马上一跃,飞身而至,将一众店里伙计打得落花流水。
这女子正是心漠,她在天机门觉得一人无趣至极,想到三保说解大哥之处有好玩的东西,便偷摸溜了出来,到应天府一探究竟。此时,正巧路过这里。
那店家被打倒在地,甚觉委屈道:“姑娘,你不能是非不分,这人白吃白喝不给银子,我们也就小本生意,不能做赔本的买卖!”
心漠一听,再看向那人,惊道:“解哥哥……”赶紧把他扶到房中,替他交了银两,又开了两间上房。
解缙酒醒之后,见到心漠甚是欣喜,早把朝中之事忘得一干二净,说道:“心漠妹妹,你真是我的好知己,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不然哥哥我就要冻死在这大街上了!”
“你少贫嘴了,没钱还敢来店里占人家便宜,又不会武功,不挨打才怪呢!”心漠没好气道。
“没想到我玉书圣手也有虎落平阳之日,这世道真是乱了,乱了!”
“还玉书圣手呢,现在都朝不保夕了,连吃饭都成问题,羞不羞脸!”心漠一时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天下间尽闻玉箫郎君、玉手神医、玉扇飞狐之威名,我这做大哥的名号难道这么不值钱么?”解缙一脸苦闷说道。
“好,好,还是你厉害,赶紧写几个大字给我,就当我给你付的酒钱了!”心漠见他还未酒醒,戏言道。
解缙尬然地抚着手,忙转移话题道:“你不在武当好好呆着,怎得一个人路过此地?”
“什么武当啊,我早就去天机门了,只是他们都一个个走得无踪无影了,我一个人呆着多无聊,就出来寻你来玩了!”
解缙无奈地解释了一番,心漠又问道:“那你以后打算去哪里?”
“这之前我还不知道去哪里,现在知道了,那就随你一起去找四弟他们,反正我现在又无官一身轻了,可以逍遥自在,身上又没银子,还是跟着你比较安全。”解缙回道。
“跟着我可以,但不能再花我的银子了,明天你就写字去卖,攒够了银子我们再去找容致哥哥!”心漠嘟囔道。
解缙谁的话都不听,却对心漠言听计从,回道:“赶紧睡觉,明天养足精神才能写好字!”
次日,两人刚一出门,便看见三保从远处奔来,见到心漠在此,笑道:“早知道大哥和心漠姑娘在一起,我就不必跑这一趟了!”
三人寒暄一阵,得知他们去要卖字,三保笑着掏出两锭金子,说道:“解大学士惜字如金,怎能轻易与人,这金子权当是我把字买下了,足够你们潇洒半年了!”
心漠倒也不客气,接过金子后,笑道:“等到了江南,我让解哥哥写封信给你,就算是两清了!”
三保听她一言,难得一乐,又怕他们二人路上不安全,便把腰牌摘下送与心漠,说道:“这是皇宫内官腰牌,可任凭出入各地府衙,一品之下无官敢拦,在路上如遇官兵相扰,示之可退!”
还没等三保说完,心漠一把夺过去,言道:“我替解哥哥谢谢你,虽然也算不上什么宝贝,留着防身也是好的!”
三保还想再劝解缙几句,解缙见机阻道:“三弟,劝我之言不必再讲,朱棣于你为主,但于我再非明君,我心已定,做一布衣,畅游江湖,如若再言,那便不是兄弟了!”
三保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为难,说道:“以后不谈朝中事,只叙兄弟情,大哥无论身在何处,只需吩咐一声,三保便随叫随到!”
二人与三保告别后,策马又朝江南而去。
……
宫中,朱棣政务缠身,姚广孝负责登基大典,建言让李景隆负责锦衣卫事宜,一来安抚旧臣,二来也着实无更多人手可用,其他大将都驻守关外,以防不测。朱棣也觉李景隆投诚意决,忠心有加,可以一用。
李景隆被宣上殿,谢过龙恩。朱棣言道:“朕将锦衣卫之责交付于你,再抽调给你一千兵马,以后朕对锦衣卫有更重之许,你需时刻加强备练!”
李景隆跪回道:“臣心中只有皇上,再无其他,将一心练战,时时为皇上效力!”
朱棣甚喜,又忧道:“对于东厂一事,朕想交于三保,可三保定不愿这些拘束之事,朕却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人选。”
李景隆忙回道:“回禀皇上,微臣与张汉周略有交情,此人武功深不可测,在应天府一战中,却不曾帮得允炆半分,私下也向微臣言明,十分敬重皇上,皇上为何不给他一次机会?臣将以性命担保,此人绝无二心!”
朱棣不似其父那般疑心重重,若觉可靠之人,便知人善用。朱棣当下应允,令张汉周继续掌管东厂事务,与李景隆一道成为只效忠圣上的内官秘卫。
待李景隆退去后,姚广孝进言道:“皇上,张汉周此人阴险狡诈,放在身边恐怕……”
朱棣笑道:“朕南征北战,戎马一生,区区一阉人怎会放在眼里,如若都这般小心谨慎,怎治得了这天下!”
姚广孝见机劝道:“皇上,臣与朱能将军从南侧攻入应天府之际,发现有小股江湖流寇暗中袭扰,臣派人察探,竟是陈友谅与张士诚乱党之后!”
朱棣脸色微变,疑道:“没想到这些乱党贼心不死,暗中纠结江湖之力对抗我大明王朝!”转念一思,又道:“他们与允炆是否有勾结?”
姚广孝一怔,回道:“这,微臣倒不知晓,只是宫中乱战中不见其尸首,是否被江湖中人所救,还是有其他隐情……,以微臣之见,不如让张汉周率东厂去暗中对付这些江湖余孽,毕竟张汉周也是江湖出身,如此也免得朝廷被人落下口舌!”
朱棣仰声道:“就依姚大人之见,朝廷之事已够朕头疼了,这些事就全权交给东厂和锦衣卫去吧!”
……
锦屏庄,陈攻城面色凝重,垂然道:“这屠方真是指望不上,如若蓝玉家军为我所用,集合你我之力,又有沈万三资助的百门炮营,何愁拿不下应天府,如今屠方是死是活都不知晓,真是白白便宜了朱棣这老贼儿!”
张兴化也是一脸悻然,叹道:“连瓦剌、波斯也是无一可用,真是天不助我也,倘若一方可用,也不至如此,我张某空有一身帅才,想和他朱棣好好较量一番,到头来却无兵可使,真是可悲!”说着竟哑然失笑起来。
张斩枭却明显不服,瞪道:“两位哥哥何苦这般丧志,我们现在也是近十万兵力,不如我们上华山岳云南老儿那里,以武相逼,联合其他江湖各派,再杀朝廷个措手不及!”
陈攻城忽然脸色放光,兴起道:“张老弟,你倒给我出了个好主意,目前江湖之人对我们多有防备,上华山需暗中行之,岳云南那老贼已然变节,与我们也是分道扬镖,但我们可以打着江湖盟主之名去袭击朱贼各部,以零化整,各个歼破!如此,江湖必被朱棣贼儿盯上,谅这些门派再无退路,何愁不与我们合作!”
张兴化也附道:“陈兄果然好计策,我们先不打应天,就去打朱贼兵力最薄弱的直隶各郡,再把这嫁祸给武林盟主,让朝廷和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我们从中渔利,伺机偷袭!”
陈攻城当下唤来众长老,商诡生计。陈攻城和张斩枭带一队人马,张兴化和罗摩达另一队人马,以“江湖盟主讨逆贼,迎回旧君复新朝”为旗号,直击朱棣痛处,又可顺应部分民意,笼络朱允炆一些旧部。
江湖上宵小之辈,鱼龙混杂,钻营之徒随声应和,管他谁的江山,只道趁乱捞些好处,一时竟也整合得声势浩大,齐得二十万之兵马。
这些犹如乌合之众大军,哪有一丝正义之师模样,所到之处,生祸添乱,烧杀掠夺,奸淫民女,无恶不作。
直隶三郡本就防备虚弱,精锐尽被抽调,被陈攻城轻易拿下后,官兵尽数投降,却仍被屠杀殆尽,悬尸示众。
不日,陈攻城率军攻占华山,胁迫岳云南昭告武林,以盟主之名号召各派声讨朱棣。
武林各大门派收到请帖,不明所以,纷纷相约来华山问个究竟。特别是少林和武当,一向不参与朝廷纷争,此时亦觉事态严重,殷守南和圆成方丈交待本门事宜后,也动身前来华山,想以己之力化解这场武林浩劫。
天机门弟子也早已收到情报,将此事速速报与百介生。
此时,解缙和心漠已与大家相聚。身为盟主,容致虽不想再过问武林事宜,但总觉此事非同一般,商议过后,率众人一起前往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