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中城,风月客栈。
“阿予,昨夜如何?可有发现什么端倪?”
少女坐在陆世予对面,往杯子里倒起了酒,笔直推向陆世予。
此时此刻,陆世予是她在渝中城唯一的靠山。
祖母去世,母亲失踪,没有父亲的她只能靠自己。
陆世予和往常一样熟练的接过酒水,神色从容,若无其事。
“萧家表面上固若金汤,实则什么也不是,家主之名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了,没有什么实权。仅存的三位长老不问世事,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现身,北渝萧家近年来也无人来过渝中城,八年前被关在地牢萧熙尔也永远的留在了那里,萧家在变弱,那个人也逐渐被遗忘。”陆世予勾唇一笑,眼底略显讥讽。
没有萧熙芸的萧家,就像鱼没了水无法存活。
萧君妍有些纳闷,“萧熙尔?他是何人?犯了什么事会被关在地牢,这么多年过去没人管管吗?”
“他是北渝萧家,萧贺的长子,也是你的舅父。八年前因为顶撞了你的母亲萧熙芸而被关在地牢,你母亲失踪后你的兄长继位,时间长了萧熙尔自然而然被遗忘。”陆世予对萧家过往了如指掌,似乎当年的所有算计他也是知晓的。
“萧贺长老去世了,那萧熙尔的家人呢?又或者说他的妻子?”
萧君妍说出了她的疑问。
陆世予看着萧君妍如此八卦,不禁嗤笑,“他和我一样,都未成婚。”
“为什么啊?难不成他长得青面獠牙,难看至极没有女子看的上他?”
萧君妍开起了玩笑话。
“或许是心里面有一个始终无法触碰的人。”
“什么样的人会无法触碰……?”此时的萧君妍什么也不懂。
陆世予美眸中露出笑颜,望着萧君妍许久,脸上有黯淡的笑意闪过,始终又化成了失落,好似从未在意过。
他道:“那我呢?也是和他一样的青面獠牙吗?”
萧君妍哈哈大笑,此时的陆世予她从未见过,以为是玩笑话,“你生的那般好看,如果我能早生个十年,或是二十年,一定嫁给你!”
“当真?”陆世予小心翼翼。
“当然是假的了,你和我母亲是一辈的,你这年龄都能当我爹了。”她举起酒杯就喝了起来,灵机一动,“阿予,你不会就是我那从未出现的爹爹吧……?”
如果是就好了,多年的陪伴也不算是假的。
可是他的样貌那般年轻,若是不知身份和年龄,一定会以为他才不过二十出头。
陆世予:“……”
“你就这般想让我当你爹?”陆世予莫名来气,毕竟这事还真发生过。
在萧熙芸还没有遇见萧君妍的父亲前,曾经爱慕过陆世予,后来萧熙芸带着六岁大的萧君妍回了老宅,所有人都以为那是他的孩子。
解释与否已经不重要了,若是解释萧熙芸就会陷入险境,她的丈夫就会被以欺君之罪株连九族。
萧家本身前朝官员,在珏临帝当上皇帝后不久萧熙芸的祖父便辞官回乡,在萧家祖训上又加了一条。
[自珏临年后,萧家人终身不得入朝为官,违者杖三十逐出萧家。]
此后,封崇帝弑叔夺位,因过往渊源萧家也被他定为前朝余孽,见者格杀勿论。
萧熙芸不想连累她的丈夫,更不想带着萧家跳进火坑。
萧君妍笑嘻嘻,“你当我父亲多好,最起码不会败家,我的母亲那般强势,她又怎能委身他人,这世间恐怕只有阿予你能够包容她。”
面对这孩子的话,他已经无法回答,若他真的能够包容萧熙芸那就不会有萧君妍的存在,他的包容只是不喜欢而已。
“我不会当你的父亲,若你的生父寻来,我恐怕只剩下一具尸体。”他垂眸,不再看萧君妍。
萧君妍不屑一顾,只当对方在开玩笑,“我没有那样的父亲,生而不养,即便他寻来,我也不会认,我萧君妍平生最恨无情无义之辈。”
就像萧家人的冷漠。
萧熙尔被关进地牢,家人却无人来救。
老宅出事,真相却无人来查。
他们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只为利益而活。
“阿妍,不管真相如何,都要保护好自己,你的命比真相更重要。”
这或许是陆世予对萧君妍寻找真相的最后一次忠告。
真相往往残酷,不知道或许不知道更好。
回了萧府后,萧凤儿当着陆世予的面开始作妖。
“萧君妍,你身为女子不戴面纱出府,真丢我萧家的脸面。”她开始指责萧君妍。
萧君妍无心回应。
“萧君妍,你怎么不说话了!?”她走向前,随即抬手却被陆世予拦了下来,很用力的将萧凤儿甩在一旁。
“你要约束就约束自己去吧,阿妍并未犯错,你却要指责,我从未见过你这样蛮横无理的女子。”此刻他眼眸犀利,“你不是家主也不是主母,没有资格教训萧家嫡女,我看真该让铭儿娶位夫人来管教管教你!”
听到陆世予让萧君铭娶为夫人,她有些后怕,她怕世上再无依靠。
但恐惧迅速消失,就算娶了夫人又如何,那也不过是相敬如宾,待陆世予等人走后,她还是这般地位。
萧君铭只会爱她一个人!
萧凤儿:“陆伯伯,萧君妍,我们走着瞧,看谁能笑到最后。”
后面,丫鬟扶着她离开。
“以后在府里硬气点,平时同我讲话也不见你这般沉默。若是受了委屈,我不在,你一个人该怎么办……?”
“还有秋色和苏公子在,阿予你别担心了,我只是不想同她讲话,而且我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她心底的疑惑开始壮大。
陆世予又摆起了平日温柔的笑颜,“那秘密若是与你无关,我便不管,你们萧家的事情我不会掺和。”
“有你在,真好。”
微风轻拂,萧君妍刚踏入听雨轩,秋色从腰间抽出剑就往萧君妍身上刺去,萧君妍眼疾手快一个转身,让她师妹的计划落空。
“秋色,你输了。”
萧君妍眯起双眸,眸底掠过一抹幽光,后退一步,起势。
秋色不服输,道:“师姐,再来!”
少女一把软剑使得炉火纯青,剑光的流动犹如闪电,招式更是千变万化,神出鬼没。
二人比试,从拱门打到院中,再到院南,一路经过叶祈安的房间,软剑划过天空的声音更为响亮。
没有武器的萧君妍只能躲避,避其锋芒。
“秋色姑娘,好剑法。”
叶祈安从房间出来,目光所至之处是剑光闪烁,在面前打斗中寻找一个特别的人。
秋色眸光将叶祈安一扫而过,“多谢苏公子夸赞!”
“一人握剑怎会有意思?不如你们二人同时手中握剑。”随即,叶祈安手掌处渐渐起了波动,手腕微微转动,长淮剑随着波动从萧君妍房间破门而出,直至叶祈安手中。
“萧姑娘,接剑!”
细长的剑身在叶祈安手中格外好看,少年右手握剑拔出,随着那道力度丢向萧君妍。
接剑的同时萧君妍不经意看了眼叶祈安,对方满眼笑意,没了前夜的那般虚弱,气色很是不错,看来在府里过得很是滋润。
院中闪满天剑光,周身到处留下了剑的残影。
一柱香后。
“萧姑娘剑术不错。”
叶祈安此时此刻坐在石凳上,面前有一个石桌,桌面上放着茶壶。
萧君妍走了过来,秋色将软剑收在腰间紧跟其后,“苏公子身体似乎恢复的也不错,竟在这喝起了茶。”
她轻轻将剑立靠在了石桌旁。
“还不是萧姑娘照顾的好。”
叶祈安定定瞧着萧君妍,眼眸深邃且炽热,又有迷离。
秋色无语,输给她师姐一肚子气,她这个人呢最护短,此时正愁没地方撒气,叶祈安就凑了上来,对萧君妍有些无理。
更何况叶祈安什么也不是,没什么特别的身份和强大背景。
“苏公子,你最好注意点分寸,我师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秋色一手拿起茶壶一手拿起茶杯,快速将茶倒入杯中。
叶祈安也来了兴趣,朝秋色看去,最后又将目光落在萧君妍身上,戏谑道:“哦?不知道萧姑娘喜欢的人如何,姓甚名谁,和我相比如何呢?别误会,我只是给姑娘把把关,别被不知来路的家伙骗了去。毕竟萧姑娘也是清白人家的女人,若是不清白了,可就很难嫁的出去。”
“我确实也嫁不出去了。”
萧君妍转身离开,不再同他们讲话。
叶祈安心跳空了半分,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心里很是难过。
“为何……?”
“因为他死了。”
他不会娶我了,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他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留给叶祈安和秋色的只有萧君妍的背影,此时此刻不在刚方才那般热闹,空气又冷了几分。
格外宁静。
叶祈安一怒,但并未写在脸上擦,手中握着的茶杯重重砸到石桌上,茶水洒了出来,他不解地看向秋色,“秋色姑娘,你不该解释解释吗?”
“苏公子你也看到了,我师姐有两个心结,一个是老宅一案的真相,一个则是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他死在了最好的年华,甚至都没来得及长大。”秋色再次从腰间拔出软剑指向叶祈安,眼眸犀利,毫不客气道:“我师姐有白月光,那样的人永远刻在了她心上,而你来路不明,没权没势,帮不了我师姐,在萧家就你一身伤痕累累若是被他们发现,只会害了我师姐,懂吗?!”
叶祈安装作不懂,“秋色姑娘这说是的什么话,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即便伤痕被发现也绝不会连累萧姑娘。萧姑娘是天上的神鸾,吉人自有天相,但秋色姑娘别忘了,死人就死人,是不会醒来的,心结也会有打开的那天。”
秋色:“……”
一气之下,她带着软剑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