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是功是过

岁在丁未，九月初九。

九者，究也，数之极也。

少室山巅暮云四合，五乳峰隐现其间。

松涛卷岚掠过古刹飞檐，大雄宝殿檐角铜铃叮咚，惊起寒鸦掠过“泰山北斗“漆金匾额。

“启禀教主，五乳……峰已如铁桶，蚊蝇难渡。”

向问天马蹄踏碎山石，惊起鹧鸪乱飞。

“千年古刹，禅宗祖庭，可惜今日却要毁于一旦。”

山脚下，任我行黑袍猎猎作响，难掩得意之色。

“阿弥陀佛，善哉！”

梵钟阵阵，十八铜人自氤氲香火中齐步而出。

“任施主为一己私欲，在江湖上掀起无数腥风血雨，不惜造下无边杀孽……”

“任施主，入魔久矣！”

方证大师大红袈裟鼓荡如金钟罩体，指间念珠铮铮作响。

“入魔久矣？”

“哈哈哈哈~”

“尔等唤老夫魔头数十载，老夫不是魔又是什么？”

任我行仰天狂笑，声震层林。

“方丈何须与魔头多言？”

岳不群紫霞盈面，忽得踏前三步。

“且慢。”

“烦请林施主现身一会？”

方证手中念珠忽停，目光穿透重重人影。

“大师相召，林震南又怎敢不至！”

清朗长笑自日月神教阵中冲天而起。

一人拨开人群，拾阶而上。

自打林震南点醒任我行，一切均按其谋划有条不紊、如火如荼地推进。

仅一年有余，日月神教已对少林形成合围之势。

细说起来，日月神教的势力比各大派要强出太多。

数不尽的教众，再加上一干旁门左道之士，足足有几万人。

非止教众弟子，教中高手更比各大派强出一大截……

日月神教之中更有强弓硬弩等杀戮利器。

倘若不是修习了“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一心躲在黑木崖上，做杨莲亭的小娇妻，过恩恩爱爱的日子，双宿双栖，江湖早已不是眼下这般局面。

日月神教兵分三路攻打华山、青城、峨眉、衡山、泰山、崆峒、昆仑、丐帮等名门大派。

仅崆峒、昆仑、丐帮三派给日月神教造成了些许麻烦，费时耗力了一些。

其余无一不是犁庭扫穴，不废吹灰之力。

待昆仑派覆灭的消息传至黑木崖，纵使任我行心机深沉，也忍不住乐得直拍大腿。

任我行火急火燎的寻到腻在温柔乡里不愿冒头的林震南，欲兵发少室山。

林震南自是毫无异议。

两个多月之后的今日，少室山下两军对垒。

日月神教旌旗蔽日……

正教诸人除少林、武当外，多是败逃至此的残兵败将。

如昆仑派掌门人“乾坤一剑”震山子，崆峒数位长老等。

虽说这些人无一不是好手，但皆已丧了胆气。

此前，方证、冲虚数月密议无果……

方证、冲虚心中明了，待到日月神教扫平各大派，必将对两派动手，这本就毋庸置疑。

虽说二人心中明白，但两派之中与二人心思各异的非止一人。

一部分派中长老认为，少林、武当作为江湖上的泰山北斗，任我行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这是坐井观天的顽固守旧派。

还有一部分长老认为，借日月神教之手扫平各大派，少林、武当再出来收拾残局，坐收渔翁之利。

日月神教与五岳剑派交手纠缠了数百年，到那时，少林、武当收拾日月神教还不是轻轻松松、简简单单？

这是痴心妄想、妄自尊大派。

不可否认，方证、冲虚心中还真有几丝这样的想法，存了几分侥幸。

还有一点，日月神教的一切动作，任我行站在了明处，林震南躲在了暗处。

万一，果真敌不过日月神教……

凭借两派与林震南的渊源，林震南谅不至于不留余地，对两派赶尽杀绝。

特别是武当派，冲虚早有计较……

倘若日月神教将少林派连根拔起，他也不抵抗了，直接将武当派掌门人之位传于林平之。

林震南总不至于对他儿子下手？

到那时，若任我行一意孤行，林震南必与之反目。

林震南与任我行翻了脸，二人大打出手，那武当派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是以冲虚对抵抗日月神教一事，故而不甚积极。

方证、冲虚二人聚头商量了几个月，也没商量出一个豆子。

两派商谈至如今，莫说是一套完整的策略了，完完全全的就是在扯皮。

终于，被日月神教打上门来。

方证一见林震南现身，不知为何，心中便是一稳。

“林施主~”

老和尚脸上微带几分复杂神情。

毫无疑问，这一年多以来，日月神教东征西讨，就算林震南不是主使，他也脱不得干系。

败了东方不败的林震南，无疑是日月神教的底气之一。

“林施主，好手段啊！”

方证双手合十。

“承蒙大师夸奖，林震南实不敢当~”

林震南轻轻一笑道。

“想当初，林施主来我少林寻求庇佑，恍若昨日，犹在眼前哪！”

“那大师可曾悔不当初，当日未曾将林震南毙于掌下？”

林震南双眸微眯。

方证闻言，沉吟片刻，徐徐摇了摇头。

“那日，老衲观林施主非是大奸大恶的包藏祸心之徒。”

“老衲虽年逾古稀，却自诩观人无谬。”

“可……如今”

“又……又何以至此？”

“难道真的是老衲老眼昏聩？”

“老衲心中至今仍百思不得其解”。

“还望林施主能一解老衲心中疑惑！”

方证指尖念珠似要转出火星。

少林方丈方证大师，无愧大师的名号，是一个厚道人。”

“大师，林某斗胆亦有一事请教！”

林震南眼中闪过一丝敬重，拱了拱手道。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林震南忽地并指成剑，凌空书就两行狂草。

碎石飞溅间，震山子长剑出鞘。

七十二铜钟无风自鸣，震落菩提叶如雨纷扬。

任我行眼中赤芒大盛，足下青砖轰然碎裂。

“春秋二三百载、战国二三百载。”

“春秋战国五百载乱世，始皇一统究竟是功是过？“

话音未落，震山子手中长剑铿然坠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