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赵徽柔(上)

官船。

船尾,一名曹家护卫探头观察着湖面,提防有人游水靠近官船。

另有一个吊儿郎当的贼匪走了过来,嘲讽道:“别看了,照着你家大官人的吩咐,布下了重重包围。”

他指着岸边的数千贼匪,“两岸各有四千精兵,就等着景国公自投罗网。”

又指向湖面上的百余艘小船,“如果他坐船,湖面也有重兵把守,定叫他插翅难逃。”

曹家护卫仍是警惕的说道:“你是不知道景国公的武功有多高,才会这样全无顾忌。”

“能有多高?难不成一个人可以杀光我们整船两百多人?”

贼匪嗤笑道。

话音未落,一柄利剑从水里飞出,瞬间洞穿了那名贼匪的身体,而后又有一道人影从水中跃出,落到船尾之上,拔出少师剑,飘逸转身,剑锋破空,将另一名曹家护卫也一剑封喉。

刚刚还在谈笑风生的二人,瞬间殒命。

“什么人在那儿?”

两具尸体倒地的声音,惊动了周围的几个贼匪,他们慢慢靠了过来。

赵宗熠的衣服还在不停滴水,嘀嗒在木制地板上,动静不算小,躲是躲不过去了,至此,秘密潜入结束,接下来是纯粹的杀戮时刻。

他仗剑迎上那些个贼匪,一人一剑,犹如魅影,无情地收割着船舱内外的生命,仿佛秋风扫落叶一般干净利落,将看到的贼人尽数诛杀。

不到片刻,他就已经杀到了甲板,衣服上的河水早已被另一种血红色的液体所代替,将他的青色锦衣染成了暗红色。

曹泽看到赵宗熠用拳头砸碎木制隔墙,从船舱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赵宗熠?你怎么会在这里?从何处上的船?为什么没人发现?”

赵宗熠手中的少师剑还在不断淌血,随着他的走动,在地上留下一条血线。

他看着曹泽的眼神冰冷异常,就好像在看一个死人,“看来你对我的实力有着非常严重的错估,竟敢私自出京,伙同江宁府的反贼来害我?找死!”

曹泽躲在十几个护卫的身后,冲着船舱方向大吼大叫,“人呢?都死了吗?快出来!杀了此獠!”

赵宗熠活动脖子,“别叫了,甲板上的这些护卫就是你最后的人手,其他人都死了。”

曹泽扑向赵徽柔那边,同时吩咐自己的那十几个护卫,“杀了他!快杀了他!”

赵徽柔的贴身侍女香橼子上前想要拦住曹泽,却推搡不过对方,被曹泽一脚踹到腰间,摔到了旁边。

她捂着腰身,大喊道:“国公爷!快救公主殿下!”

赵宗熠抬剑到眼前,以指抹去剑身之上的血迹,“相夷太剑之五,游龙踏雪。”

踏着《婆娑步》,剑光频繁闪烁,他眨眼间就穿过人群,瞬息来到曹泽的面前,随着他的经过,那些护卫的身上暴起阵阵血雾,气绝倒地。

“唰!”

“啊啊啊!”

曹泽伸向赵徽柔的那只右手也被少师剑斩断,他看着不停喷血的断腕,大声惨叫,狼狈地退到了船边。

赵宗熠走到他的跟前,用剑指着他,“妄图加害公主殿下,死罪。”

曹泽咬牙道:“慢着!反正我要死了,你与我说实话,我儿曹琢到底在哪儿?”

赵宗熠没有回答曹泽的问题,剑尖已经刺入了曹泽的心脏,“没时间与你废话,带着遗憾去死吧。”

他适才潜游了七百多米,期间不敢冒头换气,一直用内力强撑,上船之后也来不及调息,就遇到了敌人,一路厮杀至此。

从曹泽的尸体上拔出少师剑之后,他已经有脱力的迹象,一阵头晕目眩,拄剑,半跪在了地上。

“国公爷?你没事吧?”

香橼子扶着自己的腰,来到赵宗熠的身边。

赵宗熠将少师剑插回剑鞘,盘腿坐地,卸下背后的AKM自动步枪,除去油纸,开保险上膛,将步枪放在腿上,有备无患,然后闭目调息起来。

同时,分心询问道:“我没事,公主怎么样了?”

香橼子回头看了一眼赵徽柔,回答道:“梁内侍为了救殿下,被贼人杀害了,殿下悲痛欲绝,已经保持那个姿势一个多时辰了,始终不发一言。”

其他的内侍和宫女是临时派遣,对赵徽柔没有太多忠心,现在看到贼人都死了,立刻想到了逃命。

他们不管不顾赵徽柔,会水的那些,全都跳入河中,期望可以游上岸活命,不会水的那些就躲进了船舱深处,在看到遍地的尸体之后,尖叫连连。

官船这边的动静很快引起了周围那些小船的注意,河面上的一百多艘小船开始朝着官船收缩过来。

赵宗熠调息了几个小周天,总算是恢复了些内力。

他忽然听到了有人正在借助勾爪上船,果断端起AKM自动步枪,将枪口对准甲板两侧,敌人露头就得死。

“砰!砰!砰砰砰……”

接下来一炷香的时间里,除了枪声,就是尸体落入水里的“噗通”声,以及小船上面那些水贼们不知死活的叫嚣声。

现在甲板上就只剩赵宗熠、赵徽柔和香橼子三个大活人了,香橼子想要拉着赵徽柔去安全的地方暂避,可是赵徽柔紧紧抱着梁怀吉的尸体不松手,就这么呆呆地坐在那儿。

香橼子拉不动两个人的重量,自己还因此摔倒了。

她没了办法,转头询问赵宗熠,“国公爷,殿下魔怔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赵宗熠聚精会神地端着步枪,眼看六路,耳听八方,用步枪的火力暂时压制住了水贼登船。

他更换第六个弹匣,“没事的,援军很快就能到了!”

没过多久,淮河南侧的岸边传来喊杀声,扬州府的援军终于赶到了,以一千禁军为先锋,后面还跟着两千厢军,与南岸的四千贼匪撞到了一起。

北岸的另外四千贼匪短时间里,没有办法支援到南岸,他们要绕很大一段路,才能找到过桥的地方。

这批贼匪明显不是贼首王修的真正精锐,做不到每个人都能穿甲,所以明明有人数优势,却不敌扬州府的禁军和厢军,被杀得节节败退。

这时,官船传来异动。

“咚咚咚……”

脚下不时传来奇怪的震感,赵宗熠拧眉道:“他们在凿船,我们必须想办法上岸。”

他收好自动步枪,问香橼子:“南岸已经在官兵的掌握下,你和公主会游水吗?”

香橼子脸色不安的回答道:“奴婢小时候生活在汴河边,是会水的,但是公主殿下自幼在大内,应是不会水。”

赵宗熠听到她的答案,心里已经有了撤退的办法,刚才宁愿用子弹杀敌,也不愿意使用的内力,此时有了用武之地。

“我助你先走,然后我再带着殿下逃离。”

香橼子摇摇头,“国公爷还要留着力气杀贼,让奴婢带着殿下游水上岸吧。”

赵宗熠看向抱着梁怀吉尸身的赵徽柔,叹道:“她已经心存死志,你救不了她,只有我有能力把她送回岸边。”

“可是……”

香橼子还想说什么,官船一阵摇晃,竟然慢慢开始倾斜。

“来不及了。”

却看到赵宗熠抬手运气,在香橼子的背后轻轻拍了一掌,将她送飞了出去,飘了一百多米才落进水里。

赵徽柔抱着梁怀吉的尸身,也因甲板的倾斜,翻滚到了边缘,哪怕是这样,她也不愿意松开手。

赵宗熠不由分说地扛起了赵徽柔,踩着官船的船舷,准备运转轻功踏水而行。

赵徽柔挣扎着捶打赵宗熠,“放开我!赵宗熠,放手!我不需要你救,就让我死在这里,和怀吉一起……”

“闭嘴!”

赵宗熠喝道:“这么多人为你而死,你却只关心一个内侍?还要为他殉情?”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怀吉不是普通的内侍。”

赵徽柔泣不成声。

赵宗熠冷言提醒道:“别忘了,就算是这个内侍,他也是为了让你继续活下去,才死在了这些水贼的刀下。哪怕是为了这份心意,你也该活着。”

赵徽柔嘀咕着“怀吉的心意”,就没有再挣扎了。

赵宗熠立刻扛着她一起跃至半空,随后脚尖轻踩水面,朝着岸边而去,期间还在顺手捞起了水里的香橼子。

这一幕看呆了小船上的贼匪们,但他们很快回过神,嘶吼着。

“放箭!把他射杀在水面!绝不能让他带走公主!”

赵宗熠距离岸边还有一百多米,忽然听到阵阵破空声,耳朵微动,侧头看去,他的身后已经被一片箭雨所笼罩。

“香橼子,你先上岸!赵徽柔,吸气憋住!”

他奋力抬起右臂,将拎着的香橼子给扔了出去。

香橼子尖叫着飞出几十米,又落入了水中,但此时的她距离岸边不过三十多米,已然避开了箭雨的范围,很快就在岸上那些禁军的帮助下,安全上岸。

等她回头之时,水面漂浮着上千支箭矢,却不见了景国公和公主殿下的身影。

水下。

赵徽柔不会水,离开赵宗熠就得淹死,所以赵宗熠刚才没法将她也扔出去,二人为了躲避箭矢,只能潜入水下。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赵徽柔这个潜水新手,由于鼻腔进水而导致的不适,居然将原先吸的那一大口气全部吐了出来。

眼看着她喝了好几口河水,就要吸水入肺,活活淹死。

河面还有箭矢在不停地落下,若是此时探头换气,肯定会被箭矢所伤,甚至一个运气不好,被射伤了咽喉,那就真的死定了。

赵宗熠强行按住胡乱挣扎的赵徽柔,脑中闪过某个狗血的桥段,在心里叹了口气,总不能看着赵徽柔淹死,狗血就狗血吧。

他扶着赵徽柔的脸,轻轻吻了下去,用嘴渡气,将自己的一部分空气分给她。

如此一来,确实缓解了赵徽柔的窒息感,但她也惊觉赵宗熠的无礼,狠狠咬了某人的嘴唇,然后猛地推开对方,又因为惯性,不由自主地朝着水面浮了上去。

赵宗熠吃痛,等他稳住水下的身形,赵徽柔已经浮出了水面。

糟了。

他猛地窜出水面,将赵徽柔护在怀里,漫天箭雨之下,总有几根箭矢会落到他的身上,虽然多数箭矢都被背后的自动步枪和赢珠甲挡住了,但他的手臂还是中了两箭。

赵宗熠折断插在胳膊上的两支箭矢,低声在赵徽柔的耳边安慰道:“别怕,吸一大口气,憋住了,我带你潜游回岸边。”

赵徽柔看到赵宗熠受了伤,心里愧疚极了,乖乖听话地吸了一口气,还提前用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赵宗熠带着她再次潜入水下,朝着岸边的方向游去。

耽误了这么些时间,刚刚凿船的那几个水性极好的贼人也潜游了过来,他们每人都咬着一柄短刀,与赵宗熠在水下开始了缠斗。

赵宗熠第一次在水下对敌,经验不足,加上还要分心保护赵徽柔,因此落了下风,手臂又被割出几道伤口。

下一刻,忽然有一艘大船在他们的身边经过,水下的暗流被其引动,几个人瞬间被湍急的水流卷走,消失在人们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