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宗熠眉心的通天之目又变回了一道红痕,他站起来后,束紧了刚刚被身体撑开的腰带和衣袍,然后用内力萦绕周身,将衣服上的水渍与泥泞全部震开,衣袍立刻焕然一新。
虽然头发还是很乱,但看上去已经比赵徽柔好多了。
赵徽柔披头散发,衣裙也被挂烂了,脸上也都是干涸的泥巴块,狼狈得像是乞丐似的。
“侄儿,你……没事了?刚刚那具干尸怎么碎了?咦?还多了一把剑?”
赵宗熠将辟水剑挂在腰间,拾起少师剑,来到了洞口,伸手剥去赵徽柔脸上的泥巴块,好像是给鸡蛋剥壳一样。
他故意笑道:“哎呀,这不是长公主殿下吗?怎么变成小乞丐了?”
赵徽柔“吧唧吧唧”地掉眼泪,面露愠色,“你个小没良心的,姑母背你走了一天一夜,这树林里面,晚上有野狼,白天又有反贼搜林,要不是我这个姑母护着,你早没命了。”
“多谢殿下的救命之恩,晚辈铭记于心,不过反贼搜林是怎么回事?”
赵宗熠抱拳行礼,然后转头望向洞外的密林,此时无风,林中却传来“唦唦”树枝晃动声,而且动静不小,肯定不是小动物经过,是人在走动,数量还很多。
赵徽柔用手背轻轻贴着赵宗熠的额头,感受着对方的体温,确定没有发热了,随即放心下来。
她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回忆道:“昨天,你昏迷没多久,又来了一伙反贼,好在我及时带你躲到干草堆里面,才没有被他们发现。但他们看到了尸体,知道我们就在附近,然后喊来了很多人进行搜林。”
“我背着你逃了一宿,天亮之后,遇到了一个打猎的好心老伯,他把我们藏在山洞里,说是去给你请大夫……”
赵宗熠的耳朵微动,伸手捂住赵徽柔的嘴,“嘘,他们过来了,你进山洞暂避,我来对付他们。”
赵徽柔抓住赵宗熠的胳膊,忧心道:“侄儿,我们还是跑吧。”
下一刻,他们听到密林里面有人说话:“大人,他们就在前方的山洞,不知道小人的赏银何时能给?”
另有人回答:“急什么?见到了人,自会给你赏银。”
赵宗熠看向身边的赵徽柔,笑道:“看来,那位好心的老伯,拿咱们换了赏银。”
与他的淡定截然相反,赵徽柔神色慌乱的说道:“赵宗熠,你现在重伤未愈,那件厉害的火器又遗失在了破庙,他们人数众多,咱们还是先避其锋芒,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留在这里。”
赵宗熠说完,缓缓走向密林。
这时,几十名贼兵跟着一个穿着兽皮衣的老猎户与赵宗熠不期而遇。
为首的队将瞬间警惕,大喝道:“是景国公!放箭!”
这伙贼兵明显是精锐,不仅穿着禁军的铠甲,兵刃也都是制式宋刀,还配有弓箭,已经不能叫“贼兵”了,应该是“叛军”。
他们得到命令之后,立即搭箭拉弓,瞄准不远处的赵宗熠,放箭射来。
面对飞来的五十多支箭矢,赵宗熠面无表情地抬起左手,一道内力形成的无形屏障将所有箭矢都定格在了他的面前。
那些箭矢在内力屏障之外不停抖动,随后被这股雄浑的内力碾压成了木屑和废铁,散落到了地上。
叛军队将不免心脏狂跳,他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个景国公只是抬了抬手,射过去的箭矢就全定在了半空,然后变成了粉末?
老猎户吓得跪地求饶,大喊道:“小人不知是仙人下凡,还请上仙饶命啊。”
赵宗熠拔出少师剑,语气平淡的说道:“你们来得正好,此番突破之后,《婆娑步》和《相夷太剑》也有了新的领悟,还不知道威力如何,拿你们试试剑!”
话音刚落,他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就在叛军们四处寻找的时候,他的声音从这些人的身边传来。
“相夷太剑之四,惊鸿照影。”
“唰唰唰……”
离他最近的那十几个叛军士兵身体一顿,脖子上的脑袋都不翼而飞了,他们的身体仍然直直地站着,喷出大量鲜血,过了几个呼吸,那些脑袋又从天而降,滚落到了地上。
赵宗熠回首抬剑,“相夷太剑之五,游龙踏雪。”
叛军士兵们惊恐万分,他们的眼睛还是跟不上赵宗熠的动作,只看到他再度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又有十几名的叛军士兵身亡。
这一次的场面更是震撼,那些士兵的胸甲被硬生生利刃斩开,破碎的甲片四处飞溅,有人甚至被一分为二。
余下的二十多名叛军士兵当场被吓破了胆,这还是普通人?分明就是下凡的神仙!
叛军队将大吼道:“都别慌!他的身上有伤,我就不信他还能……”
赵宗熠缓缓积攒剑势,手里的少师剑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腰间的辟水剑自主出鞘,好似灵蛇一般,盘旋在他的身边。
“相夷太剑之六,星汉西流夜未央。”
双剑交相辉映,随着他的入场,剑光如流星坠空,携千钧之势,锐不可当,两柄剑的剑尖仿佛切豆腐,不费吹灰之力就刺入盔甲,在每个叛军士兵的胸口都留下一个碗大的血窟窿。
不到瞬息,场中只剩下赵宗熠一人站在那儿,五十多具尸体躺在血水之中,以及那个跪地求饶的老猎户。
“饶命啊,上仙饶命啊。”
“滚!”
赵宗熠瞥了那老猎户一眼,这老头儿虽说出卖了他和赵徽柔,但也是老头儿的“帮忙”,才让他有了几分钟的时间差,从《剑雨》世界拿回罗摩遗体疗伤。
总的说来,有过错,但罪不至死。
老猎户磕头谢恩,然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赵徽柔在山洞口踱步,迟迟不肯进去躲避,她的视野受限,看不到密林里面的情况,只能一直地盯着赵宗熠离开的方向,期望对方可以平安回来。
“侄儿的武功天下第一,肯定不会有事的……但是他受伤了呀,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万一那些反贼抓住了他,那我……好像也没用,嗯?我可以拿自己换他一命,答应嫁给那个劳什子江宁王,对,一定可以。”
她有些焦急地走出山洞,刚好看到老猎户从眼前跑过,还能听到老猎户在嘀咕什么仙人饶命、仙人恕罪之类的胡话。
发生了什么?树林里面怎么没动静了?
赵徽柔进入树林,扒开茂密的树丛,看到了站在那儿的赵宗熠,还有遍地的反贼尸体。
不远处,赵宗熠突然捂住胸口,猛地咳嗽了几声,吐出一大口血来。
“赵宗熠!”
赵徽柔连忙拎起裙摆,小跑到他的身边,搀扶着手臂,惊惶无措的问道:“你没事吧?是旧伤复发了吗?要不要紧啊?”
赵宗熠也很疑惑,他怎么莫名内息紊乱,导致了严重的内伤,这才吐了血。
他用内力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是罗摩的大部分内力还没被《扬州慢》转化,这些内力蕴含着罗摩“慈悲为怀”的佛性,与他“主攻杀伐”的剑意相悖,所以刚刚杀心大起的时候,打乱了他的内息。
“没关系,小伤而已。”
是重伤没错,但对赵宗熠来说,再重的伤也是眨眼间就可以痊愈,因此都是小伤。
他用衣袖擦掉嘴角的血迹,双剑入鞘,“走吧,先回破庙,拿回我的火器。”
“嗯,我先前背不动你,所以没走出多远,现在往回走估计半天就能回破庙。我把你的火器藏在香案的下面了,如果不是特意去找,肯定找不着……呀!”
赵徽柔此时踩到了某具尸体的手臂,轻声尖叫了一声,转身又踢到一颗头颅,她的脸色瞬间惨白,也不敢去看脚下的那些尸体,假装不在意的模样,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赵宗熠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他脱下自己的赢珠甲,追上赵徽柔,将赢珠甲扔给了她。
“此物名为赢珠甲,水火不侵,刀枪不入,是一件护身内甲,你把它穿着,关键时候可以救你性命。”
赵徽柔看着怀里的赢珠甲,摇头递还:“侄儿,这一路上,都是你在面对敌人,你比我更需要这件宝甲。”
赵宗熠接过赢珠甲,将其披在了赵徽柔的身上,顺便敲了一下她的大脑门,“我已神功大成,不需要这件宝甲了。”
“哎哟。”
赵徽柔捂头,肉脸气得鼓鼓的,怒视赵宗熠这个没大没小的侄儿。
不等她摆出长辈的架子,赵宗熠先行一步,“走了,快跟上。”
两个时辰后。
二人回到破庙,拿回了AKM自动步枪,然后顺着淮河的岸边,往北边走,路上又碰见几个骑马的叛军斥候。
杀之,夺马。
他们骑马来到最近的村庄,发现这里一片狼藉,房屋被焚毁,随处可见村民的尸体,还有几个贼兵正在作恶,企图杀人夺粮。
“咻!”
少师剑飞去,将那名正在举刀的贼兵穿胸而过,又把另一个贼兵钉在了墙上。
赵宗熠从马背上飞身而来,抽出腰间的辟水剑,轻描淡写地路过那些贼兵,来到那位护住自己孙女的老妇人跟前。
“老人家,没事吧?这些都是江宁府的叛军吧?他们是何时来的此地?”
老妇人看向赵宗熠,惊恐的喊道:“公子快跑吧,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贼匪啊。”
赵宗熠抖掉了辟水剑上面的血珠,笑道:“巧了,我也是杀人不眨眼。”
他们身边的这些贼兵不知何时,已失去了生机,微风吹过,一具具尸体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老妇人见状,惊为天人,立马领着孙女给赵宗熠磕头,“多谢恩人救命,但是村子已经没了,老婆子没法回报,只能请恩人快些离去,莫要让这些贼匪害了。”
赵宗熠拿回少师剑,用内力震动剑身,清除掉了血渍,将双剑回鞘,“老人家,最近的县城在哪个方向?”
老妇人指着西北方向,强忍悲伤的说道:“恩人往那儿走,十里地就能到仪真县城,我们祖孙也要去那儿讨活,家里的男人都死了,剩下我这个老婆子和孙女,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活计。”
“祖母。”
她怀里的孙女大约十二三岁左右,抽泣道:“我可以学隔壁村的柳姐姐,卖身给大户人家为奴,这样我们就有饭吃了。”
老妇人自然不想孙女签下奴契,但在这世道,活下去才是硬道理,“好孩子,祖母就是卖了这身老骨头,也不能饿着你……”
赵宗熠回身看向邋里邋遢的赵徽柔,公主殿下好像正缺人照顾,她们如果不是反贼的探子,就留在身边吧。
“老人家,能给我看看你的手吗?”
老妇人摊开双手,“恩人,老婆子什么都没拿……”
赵宗熠点点头,是一双经年劳作的手,确实是种田的农户,“既然你们祖孙没了去处,不如跟着我,帮我照顾……那位,可好?”
赵徽柔牵着两匹马,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贼兵尸身,用力踢了几脚,咬牙切齿的说道:“太可恶了,他们居然真的打来了扬州府?简直无法无天!我一定要写信给父……父亲,让他赶紧派兵平乱。”
老妇人也意识到自己恐怕是遇上了大人物,特别是这位公子,一身蜀绣锦锻,气质简直比知县老爷还要尊贵一些,或许是扬州府大户人家的少爷。
磕头道:“老婆子愿意跟随主君,侍候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