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青州城头的晨雾裹着龙吟声散去时，杜仲从血泊中睁开眼。倒悬山的碎石在周身垒成八卦阵，每块碎石都映着不同州郡的星象。他试着抬手，发现掌纹已变成流动的卦爻，而怀中破碎的青铜灯盏正被地脉渗出的金液缓缓修复。

“杜先生可算醒了。“

城砖缝隙里钻出株卦象野草，草叶上站着个三寸高的虚影，赫然是监国亲王的模样。只是此刻他头顶悬浮着半枚虎符，腰间玉带换成了青铜锁链。

“王爷这副模样倒是新鲜。“杜仲屈指轻弹草叶，虚影顿时扭曲成“风地观“卦，“星斗棺已毁，王爷的戏还要演到几时？“

虚影突然暴涨成真人大小，只是半透明身躯里能看到九条游动的星芽。亲王伸手接住坠落的碎石，石上“冀“字纹路顿时活了过来：“掌灯人可知，二十年前陛下为何选在徐州布第一个星斗棺？“

碎石突然映出幽州地宫的景象：年轻的天子跪在青铜巨门前，门缝里伸出的锁链正将星芽注入他体内。在他身后阴影里，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道人——道袍下摆绣着的正是杜氏龟甲纹！

“因为这里离倒悬山最近。“杜仲并指划开碎石，卦象显露出更深层的画面：三千年前杜氏先祖自封于山腹时，有九道黑影遁入地脉，“或者说，这里镇压着你们这些'遗蜕'？“

亲王的笑声突然变得尖利，半枚虎符裂开，露出里面跳动的星芽核心：“不愧是杜氏正统。可惜你烧毁的五十州星斗棺，不过是老夫与陛下做的戏......“

地面突然塌陷，杜仲坠入地脉时看到骇人真相：真正的星斗棺竟是用倒悬山本体炼制，每具卦爻尸骸都是棺椁的铆钉。九条被篡改的龙脉在棺底游走，衔尾组成“未济“卦象，而棺盖上密密麻麻的星芽纹路正与青州新生儿手腕的胎记共鸣。

“当年你父亲发现真相，竟想用《归藏》焚毁倒悬山。“亲王的虚影贴在地脉壁上，“可惜他不知，杜氏血脉才是星斗棺最好的灯油......“

杜仲突然捏碎正在修复的灯盏，青焰顺着龙脉逆流而上。当地脉尽头的青铜巨门再现时，他看到了三千年前的自己——那位将青铜剑刺入心口的“伯“子，手中握着的正是完全体的《归藏》竹简。

“原来如此。“杜仲任由青焰吞噬手臂，在皮肉焦糊味中握住虚空里的竹简，“杜氏代代传承的并非龟甲，而是......“

“不可！“亲王虚影突然实体化，星芽触须疯狂涌来。但杜仲已翻开竹简最后一页，那里根本没有文字，只有片用卦纹勾勒的星空——每颗星辰都是个啼哭的星芽婴孩。

地脉剧烈震颤，九条龙脉同时仰头长吟。杜仲的瞳孔映出整片九州版图，看到每个新生儿手腕的“地天泰“卦都在发光。青州城头的婴孩突然止住啼哭，清澈的目光穿透地脉，与倒悬山深处的青铜巨门对视。

“该醒了。“杜仲将竹简按进心口，血肉与卦爻交融的剧痛中，他听见三千年来所有杜氏族人的叹息。当最后一块龟甲化作齑粉时，倒悬山轰然升起，山体锁链尽数崩断，五十万具卦爻尸骸如星雨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