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桓人开始了哭爹喊娘的逃遁。
当兰札带兵赶来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夕阳已下,天色却不算黑,尚能视物的光线中,乌桓骑兵狼狈逃窜如脱肛野狗,惶恐至极。
追杀的河东铁骑骁勇如虎狼,狰狞可怕。
毫无悬念的,这些乌桓人会被追杀的伤亡惨重。
兰札素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胆怯,他想尽快撤兵,但同行的阎柔却道:
“快带兵攻河东铁骑,解救乌桓人。”
兰札指着混乱战场道:
“如何攻杀?”
“如此混乱,都看不清敌我。”
阎柔快速扫视一圈战场,略作沉吟,道:
“身上甲胄反光的就是汉骑。”
“你们不用贴身厮杀,只要骑射这些汉骑就行。”
阎柔的办法很不错,毕竟乌桓骑兵少甲胄,且质地粗糙几无反光。
即便错杀几个也无所谓,只要打乱了汉骑的追杀,乌桓人就能存活下来更多。
但兰札没动,因为他不想为了乌桓人冒险。
兰札如今做了首领,他可不想浪费自己的部下,
毕竟他刚上位,会有其他部落不服,他就需要强大兵力震慑。
所以,他手下的这些族人就显得愈发珍贵了。
早在出发前,兰札就跟逄纪达成合作,囚禁了于夫罗,取代领兵权了。
虽然兰札没有自立为单于,但他心有期盼。
而要做单于,就需要更多的部下。
所以,兰札的目标是不断壮大,而非折损!
跟河东铁骑硬刚的事不干!
兰札当即下令:撤回!
阎柔着急了,这些乌桓人就像是他的亲人,岂能眼睁睁看着被杀。
但阎柔也知道兰札只听逄纪的,便喊道:
“逄纪说了,必须救乌桓人回去,否则你们独木难支,在森林会遭到围杀。”
兰札冷笑起来,如狼一般苍毅的脸在夜色中看起来格外阴险。
他声音有些尖锐道:
“谁说我会留在森林?”
阎柔心中巨震,声音有些颤抖道:
“你……把三千匈奴都带了出来,是想逃跑?”
难怪兰札之前尽出林中匈奴,而且路上还分兵了。
阎柔原本以为他要分兵包围,现在看来,是别有用意啊!
兰札也懒得瞒了,毕竟计划已经快结束了,他冷笑道:
“我分兵两千去接应那些被杀散的族人,然后带着他们回北方。”
兰札带来一千人,不过是看一下战场情况,或者断后的。
但现在看来,断后都不用了。
“你……你要趁着乌桓被追杀、河东铁骑无暇顾及你时,趁机逃走?”阎柔惊悚道。
阎柔跟兰札早有交情,正因为相信他的为人,才支持他反了于夫罗。
却没想到他才掌权,就完全变了。
曾有智者说:人是最善变的动物,尤其处境改变,人也会随之改变。
阎柔现在觉得这话说的太有道理了。
之前做副将时,兰札低调坚韧。
如今做了首领,他便狡诈狠毒起来了。
或许从一开始,兰札就要用乌桓人当炮灰,吸引河东铁骑攻击而给本族争取逃跑时间。
阎柔愤懑憋屈,他想骂兰札卑鄙。
但都是出来混的,谁又更高尚呢?!
阎柔当初攻杀前任乌桓校尉时,也用了卑劣手段。
所以,阎柔根本就没资格骂兰札。
不过,阎柔忽然想起了什么,追问道:
“峡谷中的呼延泉部,不救了?”
兰札驱马不停,头也不回,道:
“他是于夫罗的嫡系。”
阎柔恍然,对啊,呼延泉是于夫罗的人。
救了他会留下祸根。
但呼延泉有数千精锐,这么白白扔掉太可惜了。
兰札又道:
“我已派人通知呼延泉,我会在彘县城外接应,让他拼死突围。”
“所以,能拼掉多少汉人,就看他的本事了。”
那时候,兰札已经带着大部分匈奴退回北方了。
休养生息,回复实力,只等机会合适了再南下。
阎柔咒骂兰札狠毒的同时,却也不得不佩服他的谋划。
虽说此战会损失掉匈奴数千精锐,但也算是排除异己了。
而匈奴大部都会逃出追杀,回草原休养。
阎柔叹了口气,看了一眼夜幕下还在继续的战场,回去找逄纪了。
阎柔不想跟着兰札,而乌桓骑兵被杀散了,那就只能去找逄纪商量对策了。
此时逄纪正在树林中跟于夫罗在一起吃酒。
于夫罗边吃边骂:
“狡诈的汉人,你竟敢帮叛徒谋反?!”
“族人都只会认我于夫罗,绝不会认兰札那个叛徒的。”
骂完,于夫罗便想摔碗砸对面的逄纪,但是被护卫拦住了。
逄纪坐姿端正,优雅的拿着酒碗慢饮,带着几分冷嘲道:
“你看周围还有多少族人留下跟你?”
于夫罗怔住了。
是呀,虽说兰札反叛可恶,但其他部将竟然都跟着他一块造反。
可见自己失了人心啊。
于夫罗想到自己来汉域几年,东奔西走,没一块安身地,全靠劫掠维持开支。
有时候还会被各地诸侯打得到处跑。
如今又被部下叛了,伤心绝望下,他大哭起来。
逄纪冷漠的看着他痛哭,甚至还有几分揶揄道:
“其实,兰札叛你是得了我们主公的支持。”
“否则,兰札也未必能叛得了。”
逄纪这就是臭显摆了。
于夫罗哭的更大声了。
结果,逄纪还没嘚瑟一会,阎柔慌乱的跑回来了。
纵马奔来的阎柔声音颤抖道:
“快跑,兰札带着大部队撤离了。”
于夫罗一下子止住哭声,有些愣怔,显然是没弄清楚怎么回事。
逄纪更是呆了,他觉得自己没听清,便问:
“什么?”
阎柔快速把事情说了一遍,强调道:
“兰札歹毒,他把我们都抛弃了。”
“逄大人,快去通知运粮队伍,别往这边运送粮食了。”
逄纪刚开始还不信,直到他派斥候去确定了消息后,身子瞬间垮了:
“兰札竟骗我!?”
“我竟被骗了。”
于夫罗却哈哈大笑起来,顺便嘲讽了逄纪几句。
可逄纪满脸呆愣,哪里听得见。
阎柔真想甩他一巴掌,但他不敢,只能大力晃动他,道:
“快去通知运粮队伍啊。”
逄纪苦笑:
“晚了,运粮队今夜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