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古代皮肤病中医特色治疗概述

中医特色疗法是中医治疗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我国劳动人民几千年与疾病斗争经验的总结,包括针灸、刮痧、拔罐、刺血、烙熨、膏贴、洗涤、熏蒸、熏渍等方法,是一种独特、有效的治疗方法。在古代,中医皮肤科属于中医外科范畴,中医外科的疾病以疮疡、痈疽疾病为主,随着古代医家对皮肤病认识的深入,中医特色治疗从治疗疮疡、痈疽逐渐扩展到治疗多种皮肤病,并且取得了显著疗效。纵览中医外科相关的古籍可以看出,几千年来,伴随中医外科学的不断发展,中医皮肤病特色治疗也逐渐形成了独立的治疗体系。

原始社会,人类在与自然灾害、虫兽的斗争中,用泥土、灰烬、捣烂的植物包扎伤口、压迫止血,可以认为是中医皮肤病外治最早的实践活动。殷墟出土的甲骨文中,有“疟”“疥”“癣”等,是我国现存最早的皮肤病病名记载。

春秋时期已有专科医生的雏形,如《周礼·天官冢宰》记载,周王室设有宫廷医药的官职,并设有疾医、疡医、食医和兽医,疡医就是后世的外科医生,掌管疮疡、折伤、金疮的诊断和治疗,部分皮肤病也在其掌管范围之内。书中记载“凡疗疡,以五毒攻之”,后世解释“五毒”指五种金石药炼制的药物。

马王堆汉墓帛书《五十二病方》乃迄今已知的我国最古老的医书,据考证成书于春秋战国时期。其中涉及皮肤病有10余种,包括巢者(体臭)、身疕(顽固性皮肤病,如银屑病)、白处(白癜风)、疣及马疣(寻常疣)、夕下(腋下湿痒类皮肤病,如多汗症、湿疹等),有的病名沿用至今,如漆疮、疕、疣等。《五十二病方》是一本以外科疾病治法为主的医学著作,其中涉及皮肤病的外治方52个,涉及的外治法主要有敷贴法、熏蒸法、熨法、角法、药浴、掺按法、砭法、摩法、灸法、刮痧法等,应该是关于皮肤病最早的外治方法记录。“角法”包括了后世的拔罐、刮法及揩拭等外治法。如治疗牡痔“一,牡痔居窍旁,大者如枣……以小角角之,如孰(熟)二斗米顷,而张角,絜以小二四四绳,剖以刀。其中有如兔,若有坚血如抇末而出者,即已”。“灸法”就是现代温灸的雏形,书中用灸法治疗疣的记载:“取敝蒲席若藉之弱(蒻),绳之,即燔其末,以久(灸)尤(疣)末,热,即拔尤(疣)去之。”我国皮肤科迄今所见的第一首美容处方“一,白、白衡、菌桂、枯畺(姜)、薪(新)雉,凡五物等。已治五物□□□取牛脂□□□细布□□,并以金铫煏桑炭,毚(才)岪(沸),发(歊),有(又)复煏岪(沸)……即取水银靡(磨)掌中,以和药,敷。旦以濡浆细□□□之□□□□□。敷药毋食□彘肉、鱼及女子。已,面类□□者”。由硝石所组成的“洒痈”方,不论在药物成分、适应证还是具体用法上,都类似于现代“硫酸镁”溶液湿敷,同时《五十二病方》是已知最早记录用水银、雄黄等治疗疥癣类皮肤病的文献。

《黄帝内经》已形成较为系统的病因、病机、诊断、治疗理论,提出了辨证治疗的思想,为皮肤病特色治疗的发展确定了理论依据。“皮毛者,肺之合也,皮毛先受邪气,邪气以从其合也。”在《黄帝内经》中皮肤统称“皮毛”,书中出现的皮肤病相关病名近30种,如痱、秃、皮痹疽、痤、皶(酒渣鼻)、骚(狐臭)、疠风(麻风)、毛拔(斑秃)等。关于皮肤病的治疗,采取“毒药攻其中,石针艾治其外”的方法,并重视内治,如“汗之则疮已”,“其有邪者,渍形以为汗”等,就是内治思想的集中反映。在《黄帝内经》中涉及皮肤病的外治方法包括洗浴、外敷、包扎、追饰、砭石、铍针、切开排脓和发汗。书中针刺治疗“疠风”“大风”(类似现代的麻风病),应该是针刺治疗麻风的最早记录,《灵枢·四时气》指出:“疠风者,素刺其肿上,已刺,以锐针针其处,按出其恶气,肿尽乃止。常食方食,无食他食。”

东汉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是第一部理法方药完备的著作,其辨证论治的理论不仅影响了中医学的发展,也奠定了皮肤病临床治疗的基础。《伤寒论》中记载的皮肤病有些是世界上最早报道的,如急性女阴溃疡、眼—口—生殖器综合征、色汗、色素沉着皮肤病、脂溢性皮炎、荨麻疹、皮肤角化性改变、湿疹、秃发、红斑狼疮等。书中也记载了多种皮肤病的特色治疗方法。“少阴脉滑而数者,阴中即生疮,阴中蚀疮烂者,狼牙汤洗之。”这可能是世界上关于急性女阴溃疡最早的记载,书中概括了本病的病机、脉证、治法、方药等。特别是狼牙汤的使用,介绍“以绵缠筋如茧”以便“浸汤沥阴中”的治疗方法。同时“将蛇床子与白粉和,合如枣大,棉裹纳于阴中”,实为阴道栓剂之雏形,开后世外治法之先河。“狐惑之为病,状如伤寒,默默欲眠,目不得闭,卧起不安,蚀于喉为惑,蚀于阴为狐,不欲饮食。”狐惑病的症状描述与咽喉、口腔、前后二阴部蚀烂性溃疡及眼部损害的白塞综合征十分接近。针对该病的治疗既有内服的药物,又有外用的洗剂、熏剂。“蚀于下部。则咽干。苦参汤洗之。苦参汤方 苦参(一升)以水一斗。煎取七升。去滓熏洗。日三服。蚀于肛者。雄黄熏之。雄黄 上一味。为末。筒瓦二枚。合之烧。向肛熏之。”书中提到的“浸淫疮”可能是对急性湿疹的最早记述,同时记载黄连粉外用治疗浸淫疮,“浸淫疮,黄连粉主之”。

由此可见,汉代以前,中医皮肤病学的病名、临床特点、病机以及治疗方法已经初步建立,形成了多种行之有效的外治方法,有些方法一直沿用至今,皮肤病的中医外治方法也不断丰富。

220—589年是我国历史上的三国、两晋、南北朝时期,这一时期名医辈出,医方众多,皇甫谧、王叔和、葛洪都是这一时期的著名医家。对皮肤病的认识更加深入,皮肤病的病种更多,医家积累了许多简便的治疗皮肤病的方法,如《针灸甲乙经》中记载针灸治疗皮肤病的方法,“面肿目眩,刺陷谷出血,立已”,“疽,窍阴主之”。而且外治法更加丰富,如敷贴法、洗溻法、涂擦法、搐鼻法、熏法、药浴法、滴耳法、塞法、枕法、吹芦法、取嚏法、角法、发疱法、蜡疗、外摩法、针刺法、灸法、薄贴法、汤洗法、针烙引流法、药浴法等多种外治方法,同时也增加了多种介质来调外用药,如酒、姜汁、猪胆汁、鸡子白等,这是外治方法多样性的表现;外治方法也开始体现中医阴阳辨证的思维,如根据病症的不同分别应用“冷薄”与“热贴”治疗皮肤病;鲜药治疗皮肤病的描述,有些方法一直沿用至今,如羊蹄根捣碎外涂治疗湿疹的糜烂渗出,鲜马齿苋外用治疗蜈蚣等毒虫咬伤。

《肘后备急方》与《刘涓子鬼遗方》是魏晋南北朝时期中医外科的代表著作。《肘后备急方》又称《肘后方》,系东晋时期葛洪所撰。《肘后方》共8卷,记载了魏晋南北朝时期急症诊治方法与经验。书中涉及的皮肤病40余种,包括:头疮、恶疮、漆疮、妇人颊上疮、疮、白秃、面上粉刺、癞病、白癞、鼠瘘、面生皰疮、酒皶、疬疡、面黧黑、令面白、发落、发黄、发少、粉刺、狐臭、股下湿臭作疮等,并第一次记载了恶脉病(类似于急性淋巴管炎)、恶核病(类似于急性淋巴结炎)、恶肉病(类似于皮肤新生物)。《肘后方》记载有皮肤病的多种外治方法,如敷贴法、洗溻法、涂擦法、搐鼻法、熏法、药浴法、滴耳法、塞法、枕法、吹芦法、取嚏法、角法、发疱法、蜡疗、水疗等,多种治疗方法简单易行,如疠疡风(麻风病溃疡)用乌贼骨敷之;白驳风(白癜风)取鳗鱼脂敷之;白秃(头癣)用藜芦、猪油擦之;漆疮(接触性皮炎)用汗椒汤洗之。《肘后方》的这些皮肤病治疗方法是皮肤病治疗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的结果,体现了皮肤病治疗的精细化。《肘后方》首次记载了“蜡疗”的治疗方法,“取灶中热灰,以粉疮,敷之,姚同。又方,火炙蜡,以灌疮中,姚同。”同时,在这本书中载有161条熏洗方,说明熏洗方法治疗皮肤病已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书中特别提到用淋洗法治疗阴囊湿痒、阴疮和斑秃:“葛疗阴囊下湿痒,皮剥。乌梅十四枚,钱四十文,三指撮盐,苦酒一升,于铜器内总渍九日,日洗之。”“疗人阴生疮,脓出臼方。高昌白矾一小两,捣细,麻仁等分……作汤以洗疮上。”“疗人须鬓秃落不生长方,桑白皮锉三二升,以水淹煮五六沸,去滓,以洗须鬓,数数为之,即自不落。”这些外洗方对现代皮肤病的治疗都有一定的借鉴作用。《肘后方》所载敷法不计其数,敷剂形式多样,其中多为将药物或其他物体煎煮后制成膏剂、糊剂或去滓取其药液敷于患处,也有将药物磨成粉剂敷于患处。“妇人颊上疮,瘥后每年又发。甘家秘方涂之,永瘥。黄矾石二两,烧令汁尽。胡粉一两,水银一两半。捣,筛,矾石,胡粉更筛,先以片许猪脂,于瓷器内,熟研水银令消尽,更加猪脂,并矾石,胡粉,和使粘稠,洗面疮以涂上,又别熬胡粉,令黄,涂膏讫,则敷此粉,数日即瘥,甘家用大验。”同时,《肘后方》记载了多种鲜药治疗皮肤病的方法,常用的药物有生菟丝、白楸叶、白头翁根、青蒿、蓖麻仁、柳白皮、胡麻、桑白皮、冬瓜、柏叶、扁豆、麻子仁、白桐叶等,用以治疗粉刺、痈肿、秃发、蜂蜇咬、阴痒、鼠瘘、恶疮、热肿等。还用到很多矿物药如胡粉(铅粉)、水银、硫黄、雄黄、雌黄、丹砂、矾石等,这些药物被证实有杀虫止痒疗疥癣的作用。美容方剂是《肘后方》的特色,涉及面生皰疮、酒皶、疬疡、面黧黑、令面白、发落、发黄、发少、粉刺、狐臭、股下湿臭作疮等病症,以及香体、生发、清洁、护肤、护发等多个方面。如:“疗人面体黧黑,肤色粗陋,皮厚状丑,细捣羚羊胫骨,鸡子白和敷;面干以白梁米泔汁洗之。三日如素,神效。”这可能是最早的面膜治疗方法;“荜豆香藻法。荜豆一升,白附,芎䓖,白芍药,水栝蒌,当陆,桃仁,冬菰人各二两,捣,筛,和合。先用水洗手面,然后敷药粉饰之也。”这可能是最早的关于洁面产品的记载;“疗人须鬓秃落不生长方。麻子仁三升,秦椒二合,置泔汁中一宿,去滓,日一沐,一月长二尺也。”这可能是关于固发洗剂最早的记载。

《刘涓子鬼遗方》是我国现存最早的外科专著,据《医籍考》,此书约成于齐永元年(499年),距今有1400多年历史。该书对化脓性感染等外科疾病有突出贡献。书中首次记载以局部有无“波动”作为辨脓的指征,对已形成脓肿者,十分重视切开引流的时机。针烙引流法是书中独特的治疗方法,脓肿病变浅表者以针刺排脓,病变较深者则用火针。书中记载针刺“看脓”,如果针刺无脓就不必施烙针,这种“看脓”的见解与现代医学“先穿刺”而后切开的主张是吻合的,同时,也是应用火针治疗外科疾病的先例。书中创造性的记载了“以纸捻引流”的方法:“以白纸作纴,纴入针孔”。这一方法被后世医家发展成药捻,是中医外科换药常用的方法之一。《刘涓子鬼遗方》外科治疗的手段更加丰富,包括外摩法、针刺法、灸法、薄贴法、汤洗法、针烙引流法、药浴法等方法。值得提出的是,“膏药”在本书中已大量采用,“凡破痈之后,病人便连绵欲死,内寒热肿,自有似痈而非者,当以手按肿上无所连,是风毒耳。勿针,可服升麻汤,外摩膏破痈口当合流下三分,近一分针,唯今极热,便不痛。”除痈疽的治法外,《刘涓子鬼遗方》还记载了治疗“诸疮”“疥癣”等的丰富外用剂型和药物。如治热疮的生地黄膏方:“生地黄、白蔹、白芷、黄连、升麻、黄芩、大黄(以上各十两)……以猪脂一升半,微火煎成膏,绞去滓,敷疮,日四五。”“治病疥癣恶疮,散热,水银膏方。水银、矾石、蛇床子、黄连(各一两)。上四物两度筛,以腊月猪脂七合和,并水银搅,令调打数万过不见银,膏成敷疮。”其中用水银膏方治疗皮肤病,是对《五十二病方》应用汞剂的继承和发展,在当时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另外,《刘涓子鬼遗方》还涉及了皮肤美容学内容,记载的治面齇疱方、灭癍方、洗发泽发的洗发膏白芷膏方等,都有一定的实用或研究价值。

隋唐时期,经济文化繁荣昌盛,科学技术进步,中外交流频繁,是中国历史上的鼎盛时期。这一时期,我国第一部病因证候学著作《诸病源候论》、临床百科全书《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世界上第一部国家药典《新修本草》以及《外台秘要》相继问世,医学著作全面综合整理了以前的医学成就,基础理论和临床医学都有了新的发展。孙思邈《备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中总结了很多皮肤病中医治疗的方法,是当时的临床代表著作。

《千金方》中论述了140余种皮肤病,治疗皮肤病的复方、单验方234首,涉及药物230种,有汤、散、丸、膏、糊、汁、酒、澡豆等多种剂型和熨、坐导、浴、沐、烟熏、蒸熏等多种给药途径,记载了20多个常用针灸穴位和多种灸法。孙思邈还善于“面脂手膏,衣香澡豆”之类护肤悦面药的应用,书中记载了面药(美容方)百余首,其中护肤及美容悦方有43首。另外还记载了生发护发剂及唇膏。孙思邈擅长外治,方法多样,外治之法有许多独到之处。书中记载有敷贴法、熏法、扑粉法、摩擦法、坐浴坐药法、溻渍法、热熨法、浸洗法、吹法、含漱法、枕法、解冻法等外治方法,还收集了大量外用方,记录了水溶液剂、酊剂、软膏剂、薄贴剂、散剂、熏洗剂、醋剂、沥剂8种外治剂型,还有各种油膏等赋形剂,极大丰富了皮肤科的治疗方法。《备急千金要方》首次提及了热熨法“治疽似痈而小有异,脓如小豆汁,今日去明日满者方:用芸薹熟捣,湿布袋盛之,埋热灰中更互熨之,不过二三度安瘥,冬用干者。”封包疗法也是在本书首次提到,“治反花疮并治积年诸疮方:取牛蒡根熟捣,和腊月猪脂封上,瘥止。”“治蝮蛇毒方……又方 紫苋捣取汁,饮一升,以滓封疮上,以少水灌之。”以摩擦的方法治疗荨麻疹更是书中亮点,“治风瘙瘾疹方 酪和盐熟煮摩之,随手即消,良。”“治瘾疹百疗不瘥者方:景天一升,一名慎火草,细捣取汁敷上,热炙手摩之,日三度,瘥。”《千金方》中不仅论述了现在皮肤病临床应用广泛的毫针刺法,还论述了刺血法、火针、温针法三种特殊的刺法。“若身体有风处皆作粟肌出,或如麻豆粒,此皆为风毒出也。可以铍针刺溃去之,皆黄汁,出尽乃止。”“凡人初发宜急与续命汤,困急时但度灸穴,便火针针之无不瘥者,初得针竟便灸最良,灸法次列于后。”灸法分为直接灸和间接灸。“治小儿疳湿疮方:……灸第十五椎挟脊两旁七壮,未瘥加七壮。”“治小儿患瘾疹八腹……又方 灸曲池二穴,小儿随年壮。发即灸之,神良。”扑粉法是指将药物研成细粉,撒扑于患处,以治疗疾病的方法。“治散发疮痛不可忍方:冷石(即滑石)三两,治下筛,粉疮上,日五六度,即燥,须臾痛亦定。”在敷贴法中,治疗唇炎外用方,“治冬月唇干坼、血出方。捣桃仁,以猪脂和,敷之。”治疗湿疹、痒疹等瘙痒剧烈的皮疹,“治风热赤疹,搔之随手作疮方。青羊脂(四两)甘草 芍药(各三两)寒水石 白芷 白及 黄芩 防风 黄芪 升麻(各四分)竹叶(切)石膏(各一升)上十二味㕮咀,先以水八升,煮石膏,竹叶,取四升,去滓,浸诸药,以不中水猪脂二升合煎,膏成敷病上,良。”治疗湿疹专方,“苦瓠(一两)蜂房 蛇蜕(各半两)大豆(半合)梁上尘(一合)上五味治下筛,以粉为粥和敷纸上,贴之,日三。”《备急千金要方》的外治方法,简便易行,贴近临床,对现代临床都有很好的指导作用。《备急千金要方》是我国历代方书中较早、较完整记录美容理论和美容方药的医学著作。书中记录了大量的美容方药和方法,反映了当时的医学美容水平,对后世医学影响很大,以致宋代官修医籍《圣济总录》《太平圣惠方》、清代宫廷药方,都受《备急千金要方》美容方药影响。孙思邈除了强调使用外用方药之外,还重视内服丸、散、膏、丹等方药,并提倡采用食疗、针灸、按摩、气功、冷冻、磨削等综合美容方法,如“太冲,主面尘黑”,“天突、天窗,主面皮热”,“清旦初以左右手摩交耳,从头上挽两耳又引发,则面气通流。如此者令人头不白耳不聋。又摩掌令热以摩面,从上向下二七过,去酐气,令人面有光”。这些美容理论和方法值得深入研究,指导临床应用。

宋代是我国科技文化发展的重要阶段,这一时期,中医皮肤科的内容不断丰富,治疗方法不断更新。《小儿卫生总微论方》记载“疣”,“以针或小刀子决疣子四面微微出血,取患疮人疮中脓汁傅之,莫得近水,三日外脓溃,其根动自落”。这是血清免疫方法的进一步改进,并且有艾灸治疗“疣”的记录,“治疣子连续生十数个者,以艾炷一枚,如麦豆大,灸最生者一个,名疣母,余即自消,核大者稍增艾炷。”这一时期,外治方法在以前的治疗方法之上增加药物而施治,对于“灸法”的应用更加注重,如隔姜灸、“骑竹马灸法”,认为灸法治疗外科疾病的机制是使“毒气发泄,然后解散”。新的外治方法也不断增加,如砭镰法、贴熁法、溻渍法、追蚀法等。这一时期中医外科的代表著作是《卫济宝书》《集验背疽方》《外科精要》《外科精义》。

《卫济宝书》是现存较早的中医外科专著,本书第一次明确使用“癌”字记录疾病。书中记载的外治方法多在散剂的基础上加佐料而施治,如傅、贴、涂、刷、洗、掺、熏等,有的一法单用,有的则多法联用。书中提到了“刷法”,“治脓出不快,肢体闷痛,寒热无时,口苦舌干,不思饮食……如大肿赤疼痛,用麦门冬五钱捣烂热调令清,以鹅毛刷在瘭肿瘢上。”“油捻子引流”是本书记载的排脓引流的独特方法。“又有肉里痈一证,在好肉之里有脓当决之,否则成附骨。决而以油捻子塞之,良久乃出,可以尽毒。”本书也重视灸法,详细描述了骑竹马量灸法,这是后世常用的灸法。“去瘀肉法:淡醋一碗,入盐一字,以鸡羽轻轻拂瘀肉处,少顷,用竹片夹缚作一摘,镊子摘去瘀肉,以药掺之。”这是早期的外科清创消毒术,同时对切开引流术和手术麻醉术也有记载,“又有肉里痈一证,在好肉之里有脓当决之,否则成附骨。决而以油捻子塞之,良久乃出,可以尽毒。应行肉里,针须量其人平日饮量,以酒调药,乘其服药酒后而决之”。

《集验背疽方》是论治外科背疽的专书,提出了用隔蒜灸的方法治疗早期背疽,脓溃后再用神异膏贴之,病可即日而安。神异膏的使用方法是,“先用苦参汤温洗后,以药擦疮疖上神效”。书中还有用琥珀犀角膏方治疗口腔真菌病的记载。

《外科精要》又名《外科宝鉴》,系南宋医家宋代陈自明所著。该书重视“灸法”在痈疽治疗中的作用。有10篇专论灸法的功用与操作,强调在痈疽初期及早使用灸法,“治初生痈疽发背,神效灸法”。痈脓成用针,疽脓成用烙,盖灸法能消毒散结、促痈成脓、促脓早溃。“夫痈疽发背,其灸法正在不痛者灸至痛,痛者灸至不痛”。指出不同灸法各有特点,如“骑竹马灸法”能适用所有痈疽,“不问男女,一见此疾,皆可即便用此法灸之”,指出灸法的作用是“使心脉流通,毒气有路发泄”;隔蒜灸,“亦使毒气有出路,不致内攻”;灸足三里,“乃此热就下故也”。还指出“初发痈疽既灸之后服药以护脏腑”。

《外科精义》为元代御药院外科太医齐德之于元统三年(1335年)撰成的现存较早的外科著作。在治疗上较全面地总结了灸法、针烙法、砭镰法、贴熁法、溻渍法、追蚀法等在外科临床的应用。灸疗发展了隔物灸,如豉、硫黄、赤皮蒜等。“若其疮痒,宜隔豉饼子灸之,其饼须以椒姜盐葱相和,烂捣捏作饼子,厚薄如折三钱以来,当疮头豉饼子上灸之……若诸疮经久不瘥,变成瘘者,宜用硫黄灸法灸之。其法:硫黄一块,可疮口大小安之,别取少许硫黄,于火上烧,用钗尖挑起,点硫黄令著三五遍,取脓水干差为度。若其发背初生,即宜上饼灸法灸之。初觉背上有疮疼痒颇异,认是发背,即取净土水和捻作饼子,径一寸,厚二分,贴著疮上,以艾作炷灸之,一炷一易饼子。其疮粟米大时,可灸五、七炷;其疮如钱许大,日夜不住灸,以瘥为度。”提出贴熁法(敷贴)的治疗方法。“若疮肿初生,似有头者,即当贴温热药,引出其热,毒火就燥之义也;于四畔赤焮处,捣生寒药贴熁之,折伏其热势,驱逐其邪恶,扑火之义也。”“追蚀法”(直接将腐蚀药撒于患处,腐蚀疮疡恶肉的方法),“夫疮疡生于外,皆由积热蕴于内……盖疮疽脓溃烂之时,头小未破,疮口未开,或毒气不出,疼痛难任者,所以立追蚀脓之方法,使毒外泄,而不内攻,恶肉易去,好肉易生也。若其疮纴,其血出不止者,则未可纴;于疮上糁追蚀之药,待其熟可纴方纴。”封疗法,《外科精义·卷下·刘守真疮论》“治疔疮生于四肢,其势微者,先以好醋调药涂上,以纸封之,次服内托里之药,其疔自旋出根。巴豆仁(五分)白僵蚕轻粉 硇砂(以上各二钱五分)上为细末,醋调用之。天丁散 治一切疔疮及诸恶疮初生,以药涂之,急服托里内消。山丹花蕊 香白芷(以上各二钱)牛蒡子根(春采去皮)天丁(乃皂角刺)苍耳芽 大力子(以上各五钱)雄黄(一两)上五月五日,受气修合,为细末,每用好醋涂纸,封之疔疮上。”淋洗法,“白金散 治风攻注毒遍身,及手足生热疮疼痛,有黄水出。桂府滑石 上为细末,先用虎杖、甘草、豌豆各等分,约半两许,二碗水煎上项三味至一碗,去渣,微热淋洗疮,水冷拭干,上糁滑石末,令通,便睡至明,决愈。如圣散,治浑身搔痒,抓之成疮及瘾疹之类。蚕砂(一升)上用水二斗,煎至一斗,滤去渣,夜卧避风处淋洗,水冷即拭干,便睡。”

明代科学技术和文化水平的发展迅速,医学知识进一步普及,医学人才素质也相应提高,医学知识也更加系统化、理论化,出现了很多名医和医学专著。清代中医学的理论体系已趋于成熟,实践经验空前丰富。中医外科发展至清代形成三大学派:正宗派、全生派、心得派。明清时期,一些中医外科专著相继问世,如《外科发挥》《疠疡机要》《外科理例》《解围元薮》《疡科证治准绳》《外科启玄》《外科正宗》《霉疮秘录》《外科大成》《外科秘录》《外科证治全生集》《医宗金鉴·外科心法要诀》《疡医大全》《疯门全书》《疡科心得集》《理瀹骈文》等,这些书籍很好地总结了明清以前的中医特色治疗的方法、方剂,广泛应用于临床,这一时期,关于中医外治的理论更加成熟。

《理瀹骈文》初名《外治医说》,清末吴尚先著,刊于1870年,是我国第一部外治法专著。他精心研究前人外治经验,对外治法进行了系统整理与探索,在积累了丰富的临床经验的基础上,历时二十载著成。“理瀹”,“医者理也,药者瀹也”;“骈文”,指对偶式的骈俪文体。该书的问世标志着中医外治法理论体系的建立。“病先从皮毛入,药即可由此进”。经皮吸收理论是该书的一大创新,认为许多疾病通过皮肤途径给药,同样可以达到口服给药的效果。该书收集了我国清末以前千余年的外治法,包括贴、涂、熨、敷、洗、点、灸、照、烧、爆、熏、蒸、糁、掺、扑、抹等百余种,对古代外治法进行了系统总结。

明清时代,外治方法更加注重灸法和针法的应用。《外科理例》中,汪机善于灸法,提出借助火烙以及隔蒜灸的火力,使毒气有处可散,脓瘀有处可泄。“东垣云:若不针烙,则毒气无从而散,脓瘀无从而泄,过时不烙,反攻于内,故治毒者必用隔蒜灸……一人足患疔已十一日,气短,灸五十余壮,更以托里药而愈。黄君腿痈,脓清脉弱,一妇臂结一块,溃不收敛。各灸以豆豉饼,更饮托里药而愈。一人胸肿一块,半载不消,明灸百壮方溃。与大补药不敛,复灸以附子饼而愈。一人发背焮痛如灼,隔蒜灸三十余壮,肿痛悉退,更服托里消毒而愈。一人发背疮,头甚多,肿硬,色紫,不甚痛,不腐溃,以艾铺患处灸之……大概蒜用大者,取其散毒有力,用著艾炷多者,取其火力透也。”隔蒜灸应用非常广泛,“取蒜切片如三钱厚,安头上,用大艾炷灸之,三壮换一蒜片。痛者灸至不痛,不痛者灸至痛。早觉早灸为上,一日二日,十灸十活,三日四日六七活,五六日三四活。过十数日不可灸。若有十数头作一处者,用蒜研成膏,作薄饼铺头上,聚艾烧之,亦能活也。若初发赤肿,中间有一黄粟米头,便用独蒜切去两头,取中间片厚薄,安头上,著艾灸十四壮,多至四十九壮。”运用针法治疗疮疡,“疮疡一科,用针为贵。用之之际,须视其溃之浅深,审其肉之厚薄。若皮薄针深,反伤良肉,益增其溃;肉厚针浅,脓毒不出,反益其痛。至于附骨疽、气毒、流注,及有经久不消,内溃不痛,宜燔针开之。”

药罐拔提法,类似现代的拔罐方法,是指排出杯罐内空气以产生负压并使其吸附体表的方法。《外科正宗》介绍,“一男子年五十余,背心生疽十三日矣。汤水全然不入,坚硬背如负石,烦闷不语,请视之,疮势虽重,皮色亦紫,喜其根脚交会明白,毒尚结局于此,未经入内,故可治之。须行拔法,使毒气外发,不致内攻为要。随煮药筒提拔二次,共去恶血碗许。”“煮拔筒方 拔筒奇方羌独活,紫苏蕲艾石菖蒲,甘草白芷生葱等,一筒拔回寿命符。治发背已成将溃时,脓毒不得外发,必致内攻,乃生烦躁,重如负石,非此法拔提毒气难出也。羌活 独活 紫苏 蕲艾 鲜菖蒲 甘草 白芷(各五钱)连须葱(二两)预用径口一寸二三分新鲜嫩竹一段,长七寸,一头留节,用力刬去外青,留内白一半,约厚一分许,靠节钻一小孔,以栅木条塞紧,将前药放入筒内,筒口用葱塞之,将筒横放锅内,以物压勿得浮起。”

清代陈士铎所著《洞天奥旨》记载了封脐疗法:“去湿生肌散 岐天师传方。治落脐后生疮。茯苓(一钱)贝母(三分)枯矾(三分)草纸灰(五分)雄黄(二分)三七(三分)共为末,入在脐内,用纸包之即愈。”封包疗法,《洞天奥旨》“红潮散 治湿毒臁疮。红萝(一个)真轻粉(三钱)潮脑(一钱)共捣烂,填满疮内,外用布包定,七日开看,疮平面愈。”并详细介绍了阴道纳药的方法,“桃仁(二十一粒,研烂)雄黄末(二钱)白薇末(二钱)炙甘草(五分)各研细末,蘸鸡肝内,纳阴户中,日三易之,先用针刺鸡肝无数孔,纳之。”“止痒杀虫汤 仲景夫子传。妇人阴中生疮长虫,痛痒难受。蛇床子(一两)苦参(一两)甘草(五钱)白薇(五钱)水五碗,煎二碗,将阴户内外洗之。另用绫一尺,缝如势一条,将药渣贮于中,乘湿纳于阴之内,三时辰虫尽死矣。”

总之,中医皮肤病学萌芽于秦汉,发端于晋唐,发展于宋元,兴盛于明清。在数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中医皮肤病学不断丰富其内涵,在理论和实践两方面不断发展,外治方法也逐渐形成独特的体系,成为祖国传统医药学宝库中独具特色的重要组成部分,值得我们后人继承、发扬、光大。

(王红梅 李娟娟 李煜 林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