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蕃坊，还不待三人主动问询，就有七八个牙子主动凑了上来。
“爷，想买啥啊，咱给您引荐引荐？”
“公子，我知道哪里有卖正宗南洋翡翠的，有了这，定然能让你在小秦淮旁的行院被众多娘子追捧。”
“哎，这算个屁，这位公子仪表堂堂，江南小娘子估计是看的腻了，俺老刘可是能带公子去看那胡姬美人，保准带劲。”
“……”
或许是程远长得太贵气的缘故，众多牙子竟然无一人觉得他是来办正事的，只当是那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带着扈从仆人，来找乐子的。
程远咳了一声，示意旁边的程毅上前交涉。
程毅会意，上前两步，挡住众多牙子，朗声说道：
“诸位，诸位，我们是来交易瓷器的，不知各位可有门路啊？”
这些牙子基本都是同一个牙行出来的，分工各有不同，所以想要找一个合适的牙子作为中介，直接问是最好的选择。
而瓷器生意在蕃坊是毫无疑问的头等生意，能在这行当牙的，在牙子中那也是毫无疑问的老资历、大头领。
“瓷器？”众人面面相觑，“快去请苏头，告诉他来活了。”
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留着两撇胡须，体态精瘦的中年男子急匆匆跑了过来。
“哪位客官要买瓷器啊？”
“苏头，这边！”
有几个牙子赶忙招呼道。
那苏姓牙子得来招呼，赶忙跑到程远三人面前，笑呵呵地自我介绍道：
“小的苏仨，不知几位客官要卖什么瓷器呐？不是小的吹嘘，这蕃坊内只要是做瓷器生意的胡商，小的都能帮几位介绍到。”
程毅看了程远一眼，发现自家少主似乎对这个苏仨没什么意见，就上前问道：
“什么价钱？”
苏仨是正经牙行的牙子，作为交易中介自然是需要抽中介费的。
“小宗一成，大宗三百两。”
小宗是指总价钱不超过三千两的交易，大宗则是直接拿三百两，至于双方交易总价具体是多少，牙行改不过问。
程毅听了，俯身在程远耳边轻声说道：
“少主，这个价钱还算公道。“
程远点了点头。
“那就这么办吧。”
苏仨喜笑颜开，看过程远他们拿过的样品，又大致估算了一下程远他们能提供的数量之后，苏仨的心中就已经有了人选。
“好嘞爷，您跟着小的这边走。”
苏仨带着几人在狭窄的蕃坊里七拐八拐，最后停在一家摆着各种青花大釉的摊位之前。
“安德烈，快快，大生意了来了。”
苏仨用着熟练的蕃语，对着略显昏暗的摊位里招呼道。
“哦，我的朋友苏，什么生意？”
里面传来了一声不太标准的汉语，紧接着，一个鼻梁高挺，眼眶深陷，金发碧眼的青年男子从店铺里走了出来。
“哇，妖怪！”
常猛一看这人的长相，直接惊叫出声。
元朝时期的色目人多是中亚，西亚人种。像安德烈这种典型的欧罗巴人确实不多，而且这些人一般也就集中在大都，集庆路（南京）这种经济政治中心城市，或者泉州扬州这种港口城市，常猛自幼在定远长大，自然是没见过的。
“诶，这位朋友，你也太大惊小怪了吧。不过是金头发而已，怎么就是妖怪了？”
安德烈显然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了，并不是很在意常猛的冒犯，而且，常猛的体格一般也不会让人生出想和他计较的心思。
程远也觉挺惊奇的，毕竟这种经典老白男就是在他上辈子，也怎么没见过几个，大学里的黑人倒是有不少。他问道：
“朋友，哪里来的啊？”
安德烈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问了，驾轻就熟地回道：
“哈哈哈，我是罗斯人，来自乞瓦。朋友，你听说过乞瓦吗？”
乞瓦程远没听说过，但是程远听说过它的另一个名字——基辅。不过如今在那里是金帐汗国的领土。
“乞瓦，听说过，一座很古老的城市。”
程远随意应付了一下，就对安德烈的故乡失去了兴趣。
原来是个斯拉夫人啊，还以为这家伙来自威尼斯呐，如果真是威尼斯人，还可以问问他认不认识马可波罗。
安德烈显然并没有领会到程远到此为止的意思，依旧滔滔不绝道：
“朋友，我告诉你啊，我们乞瓦可是很早就……”
见他没完没了，一旁的苏仨笑着说道：
“安德烈，程公子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查户籍的。”
安德烈得了提箱，先是一拍脑门，哈哈哈大笑道：
“哈哈哈，苏，你幽默的不像个元人。”
紧接着，安德烈带着歉意说道：
“对不起啊，程，我这人就是有个嘴碎的坏毛病。”
一旁的苏仨也补充道：
“程公子，这安德烈才继承自己父亲的生意，虽说为人稚嫩了些，但是他的价格绝对公道。”
程远并不在意，他摆了摆手：
“苏老哥说笑了，论稚嫩，在场的谁能稚嫩过在下呐？”
程远今年不过十六，在场几人中无疑是最年轻的。
“哈哈哈。”安德烈又是一阵大笑，“程，你也很幽默啊。”
众人寒暄过后，安德烈将众人迎进自己的屋中，继续商量进一步的生意。
交易很顺利，青花瓷在这个时代本就是外贸大宗货物，买卖双方又有苏仨这个顶级牙子做中介。
最后二人以一件青花小碗十两银子，共三百件，一件青花大盘二十五两银子，共八十件，总价值五千两的价格成交。
除去给苏仨的三百两，程远共得四千柒佰两银子。
这个价格其实是出乎程远预料的，按照正常价格，一件青花小碗的价格应该在八两银子左右，而青花大盘的价格应该也只有二十两。
但是看安德烈的脸色，他似乎也很满意这份生意，只能说苏仨这个牙子确实有本事。
安德烈先付了五百两定金，约定明日带人上程府取货。
……
……
哈桑是个波斯商人，专做瓷器生意，他做生意的本事很好，原本过着奢靡的生活，但是今天，他可能要破产了。
因为他的货丢了。
他本从景德镇订了一批上好的青花瓷，价值货物总价值的一半定金都交了，但是就在瓷器运来扬州的路上，被贼人劫走了。
后来听说贼人伏诛，但是瓷器却是一件都没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