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砺战终山 一马平川

雁金对局室内。

犹豫再三的内田,还是决定在三路拐,右上角稍作定型,黑棋选择飞挂右下星位。

白棋小飞,黑棋二路飞角,白棋尖三三,黑棋在下边拆二,形成最常见的星位定式。

柏寒的第22手轻巧地落在左边,选点微妙地偏向星位下方。

这又是一手让黑棋左右为难的招法。

左边大飞逼住无忧角与上方拆边形成见合之势,白棋必得其一。

内田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西装下摆,目光紧紧盯着棋盘。

他能清晰地听到对面少年均匀的呼吸声,这让他突然想起五月份在“今研“研究会上的那局棋。

当时自己立五拆三的笨拙形状,空有厚势却找不到发力点的尴尬,以及最终中盘告负的苦涩滋味,此刻全都浮现在眼前。

内田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棋子,陷入了长考。

每一分钟的沉默,既是在反思五月的那场失利,也是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年轻对手的实力。

安静的房间里,棋钟的滴答声显得格外响亮,像是催促,又像是警告。

休息室的电子显示屏久久没有变化。

空调的嗡鸣声中,小林觉用折扇轻轻拍打着手心,突然说道:“藤泽,如果柏寒初段赢了这局,他就要创下天元战预选C组最年轻参赛棋手的纪录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棋道》和《每日新闻》的记者已经在等着了,准备赛后做个联合采访。“小林觉补充道。

藤泽一就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小林觉,眼神里带着些许惊讶。

“上次新初段发布会引起的反响,比预想的要大得多。“

小林觉“唰“地打开折扇,似乎想遮住脸上的笑意,“报社收到了很多读者来电和网上留言,连纸质信件都有近百封。“

扇子后面,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特别是张栩名人的那番话,很多读者都在问,什么时候能看到新初段挑战现任碁圣的对局。“

藤泽苦笑着摇摇头,咽了口唾沫。这种事情,哪是随便说说就能办到的?

小林觉合上折扇,看向刚刚更新的显示屏:“希望这次采访能再带起一波热度吧。“

屏幕上显示,内田修平的黑子最终落在了下方三路拆二的位置。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折扇再次拍打手心,发出清脆的声响,“得先赢下这盘棋。“

藤泽转头望向对局室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那个正在创造历史的少年棋手。

棋盘上的局势逐渐呈现出鲜明的风格对峙。

白棋在左上拆三,从容扩张着上方的阵势。

内田修平显然早有准备,黑棋立即打入上方白阵。

几番交锋后,黑棋如愿夺得上方实地,而白棋则在外围筑起厚势。

取得先手的柏寒,转到左下角尖冲无忧角。在与黑棋的爬交换后,顺势压住左边拆二的黑子。

内田二段固执地贯彻着他的实地主义,宁可让白棋在外围提吃三颗黑子形成铁壁,也要抢占左边实空。

当第六十四手落下时,盘点过目数的藤泽一就不由得暗暗担心。

黑棋实地已逼近七十目,而白棋的确定目数不足三十。

白棋在中腹形成的厚势,虽然潜力巨大,但能有多大发展还尚未可知。

休息室里,小林觉盯着显示屏,恍惚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两位师兄。

他似乎听见赵治勋严厉的声音在内田耳边响起:“目数才是硬道理!“

而武宫正树则拍着柏寒的肩膀说:“棋的厚度才能决定胜负!“

“有意思。“小林觉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怀念的笑容。

拿到先手的内田修平,靠在右下三路小飞的白子上,打破右边白棋发展潜力。

柏寒停了下来,手指轻轻抚摸着深红色的棋罐,细致的纹理在指肚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象。

局势发展渐趋明朗,白棋必须充分利用左边和上边的厚势,在战斗中获利。

现在,黑棋靠在右边的这颗子,正是自己的目标。

十几分钟后,白棋单长,不给黑棋利用。黑棋则在右边三路拆二,寻求根据地。

白棋拆一紧逼,不给黑棋喘息之机。

当黑棋点刺试探时,柏寒出人意料地强硬贴起,分断黑棋!

面对白棋的战斗邀请,黑棋针锋相对,转换在所难免。

左下的硝烟散去后,白棋鲸吞了两颗黑子,而右上的白角也沦入敌手。

当白棋第八十手在中腹小飞扩大阵势之时,思索了接近十分钟的内田修平选择在右边一路提吃。

一子落定,藤泽蹙眉,小林觉摇头。

“怎么会走在这里?”

小林觉对黑棋的这一手棋极不赞同:“白棋如果粘上,等于这手提吃是双先官子了,那黑棋肯定便宜。”

“问题是白棋怎么会跟着应?不应的话,算上后续提吃二路的白子,内田的这一手不过是后手14目的官子而已。”

小林觉实在不能理解,莫非是赵治勋师兄附身了?这步棋实在是太像他的风格了。

拘泥小处,有失大局。

果然,柏寒对黑棋置之不理,转到下方。

白棋点在黑棋拆二上方,要求封锁黑棋,扩大中腹模样。

黑棋单并,不给白棋借调行棋的机会。白棋则飞回中央,下方黑棋进入中腹的通道被关闭了。

等到黑棋彻底吃住右上角,白棋再于上方飞封,中腹宏大的模样开始向实地转化。

白棋目数已经与黑棋盘面相当,内田修平落后了!

小林觉缓缓起身,手指不经意地拂过左领上那枚紫云徽章,仿佛要拭去并不存在的尘埃。

“可以通知媒体了。“他低声说道,转身离开时的步履轻快。

休息室里只剩下藤泽一就。显示屏的蓝光在他镜片上跳动,那双紧握的拳头青筋微凸,将西装袖口撑出几道细褶。

计时器的数字仍在欢快地跃动,像一条永不停歇的电子溪流。

阳光斜射进来,在内田修平的镜片上烙下一道刺眼的光痕。这位20岁的棋士下意识偏头躲避,却藏不住眼中翻涌的阴霾。

棋局形势的急转直下,让他的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

“为什么非要在一路提吃?“这个念头像钝刀般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

白棋从容脱先,让他的那一手沦为半手废棋。

此刻棋盘上,左右两翼的白势壁立千仞。

“还能直接打入吗?”

内田的目光在中腹逡巡,在他的计算中,任何深入白阵的尝试,活路概率都无限趋近于零。

内田的指尖悬在棋罐上方微微颤抖,无奈的他只能借着白势未完全合拢的缝隙,像困兽般在中腹徒劳地左冲右突。

当最后一个官子收完,小林觉将胜负记录卡轻轻推向棋盘中央。

柏寒以2目半的优势,在天元战的预选赛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阳光此刻正好移到了记谱纸上,把那行“预选C组晋级“的字样照得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