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孝徒哭师

宁中则连日不见师兄下崖，心忧不已，遂往思过崖寻觅其踪。

谁知寻至半途，就见一道身影自天而降，“轰”的一声，重重砸落于身前。

那人落地时头顶触地，脚心朝天。

仅看衣着身形，岂不正是自家师兄？

宁中则花容失色，不顾一切地奔上前去，一口叫出颤音：“师兄！”直向着那脚心朝天的岳不群扑去，与其首尾相顾，现演一场女版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直将半死不活的岳不群倒拔出来。

岳不群头颅刚得以脱出，还未及摆正，便忍不住又喷出一口鲜血，溅落在宁师妹的裤腿之上。

宁中则着急忙慌地抱住岳不群，为其输入真气疗伤，却始终不见好转。

“别费力气了，师妹。”岳不群面无人色，气息奄奄，衣衫褴褛破碎，脖颈、小腹、背肩、大腿处皆有伤口渗血，这是他自己弄的惨状。

他吊着最后一口气，惨然说道：“自我们成亲以来，未曾有过一日安宁，一心只为光复华山。”

“我本想再去参详那石壁剑法，记熟之后，将石壁上的图形尽数毁掉，怎奈那煞星厉害之极，咳咳……我大约活不久了，师妹，自我而后，掌门之位传于容儿，他幼年饱受苦难，性格坚韧刚毅，武功胜我十倍，定能完成光复华山的大业，师妹，你以后好好辅佐他就是……”

“好，这些我都明白。”宁中则面色煞白，悲痛欲绝，问道，“师兄，快告诉我是何人将你伤成这样？”

岳不群闭上双眼，交代遗言：“我看不清那人来路，或许是剑宗之人得知你我剑术大进，上崖窥探……但又不太可能，剑宗传人武功低微，没这般高强，想来应是魔教妖人所为……”

自觉掩盖了我杀我自己的真相，保全了一世英名，他便溘然长逝，魂归幽冥。

宁中则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师兄！！！”

她这一声师兄，嗓门大到顶点，显是悲恸万分。

此时必下雪，鹅毛大雪。

雪，一片片落到了宁中则的头部、双肩、胸襟，眼前雪花重重，她已几近绝望，眼神呆滞毫无光采，大脑死机一般。

足足陷入悲伤两秒钟，宁中则才堪堪恢复神智，抱起师兄柔弱不堪快要碎掉的身子。

“魔教妖人，我定要生啖汝肉，把你们挫骨扬灰，见一个杀一个，见一窝个杀一窝，直至杀尽屠光，方解我丧夫之痛！”

宁中则眼中满是刻骨的愤恨，强行按耐住活蹦乱跳的情绪，召集一众弟子，购置了一口最好的棺材，又挑选了一处环山傍水的上好坟地。

灵堂之内，一片素白，华山弟子皆身披麻衣、头戴重孝。

“父亲安息，孩儿一定会替你手刃仇敌！”年仅十四岁的岳灵珊哭喊声回荡在灵堂，“我一定杀光魔教全家老小为你陪葬的！”

一众弟子皆红着眼眶，涕泪横飞。

宁中则与岳灵珊愁容满面，哀伤的目光，凝视着躺在棺中的无根男尸。

正当众人沉浸在悲恸之中，特地换了白衣的殷容沿着石阶匆匆赶来，踏入灵棚，见师娘及师弟师妹一齐哭丧，他顿时一怔。

众弟子何故作此悲状，一个个愁眉不展、哭哭啼啼弄得殷容好生心慌，往里头看去，那正是君子剑的棺材……

“师娘……”

宁中则转头瞧见大徒弟，略带埋怨道：“容儿，你这一去怎么这般久？你可真沉得住气。”实则大师兄离山来回也不过月余。

“师父！师父他怎么……”

殷容急于尽孝之下，麻溜扑了过去，猛然推开棺盖，确定得见岳不群遗体。

“死了？”他神情一阵恍惚，即有一股无比强烈的悲伤之情涌上心头。

彼时，同门师兄弟的哭声，已是一曲哀歌。

殷容只觉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直直跪地。

而后扯着嗓子，悲呼一声：“师父！”

立即悲声大放！

这一声哭喊，直震得山河失色，天地无光，寰宇都已隆隆炸响！不管是千百年前的古人，还是千百年后的后人，乃至当世芸芸众生，皆被这声“巨哭”给震住了。

古往今来，哭喊之人何止千万？

可若论悲痛之深切，却无出殷容之右，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落泪，所谓哭中圣贤，泣中始祖，亦不过如此了。

有诗为证，词日：孟姜女呼天喊地倒长城，窦娥女涕泗横流洗冤辱，宋孝武开馆见尸哀贵妃，阮嗣宗悲观看世哭穷途，皆惭不如殷孝子大放悲声哭师父。

其哭声惊天地，其嗓门泣鬼神，声势如此浩大，可谓是孝到了九九八十一霄云外，史上第一孝子贤孙也莫过于此了。

“弟子……弟子不孝啊！为了给师弟寻个上乘内功，却累及我们师徒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一去，我们师徒竟会阴阳两隔，我好悔，若能料到师父有此一劫，我宁死的是自己，也要一直伺候师父身边，不离左右……”

哭诉之际，殷容是痛哭不已，是捶胸跺脚，似乎这一场生离死别，已经让他悲伤到了极点，足以臻至伤心欲绝的境界。

于是殷容眉目间凄凉之色更甚浓重，哀声道：“师父，你这一去，徒弟怎可枉活于世？”不过三言两语，便从热泪盈眶，转为泪流满面，一颗颗泪珠滚落下来，淌在苍白面庞，格外动人。

华山徒弟给华山师父哭丧，怕是以后再也没有了的。

……

蓦地，殷容心中一惊，自家师父内力精湛，年龄正值壮年，岂会突然命丧黄泉？

定是遭歹人所害！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殷容本欲张口发问，可嘴巴与舌头却止不住发颤，一时间竟失声说不出话来。

万般焦急之下，居然“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好像绝望到了极点，乃至心力憔悴，就此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隐约听闻灵堂守孝的众弟子阵阵惊呼。

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幽香扑鼻而来，殷容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宁中则正将他抱在怀中。

他嗓子沙哑，压抑着怒意开口：“师娘，师父从来身体健朗，怎么突然……究竟是被谁所杀？”

宁中则得见孩子用情至深，不由鼻子一酸，潸然泪下，说道：“你师父临终之际，也摸不透那人来历，我寻到他时，正见他从思过崖上坠落，事后我上崖细细查看，却毫无发现。”

“你师父修炼紫霞神功多年，江湖中能稳胜他之人寥寥无几，但以他的见识，若对手是正派高手，决不至于临死都瞧不出深浅，想来只有魔教妖人所为了。”

魔教妖人！

“好，好得很。”殷容咬牙切齿，怒愤一阵后，情绪消停下来，说道：“即知是魔教妖人，那便有得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