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命啊!别打了!别打了!”
一道干瘦的身影踉跄着摔倒在地,连滚带爬地朝陈修广几人扑来,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惊恐地指着身后那个浑身泛着金光、肌肉虬结的无头兵勇,声音都变了调:
“救、救救我!这疯子要杀我,快拦住他!”
陈修广眯起眼睛,认出了这个狼狈逃窜的家伙——正是那日在客栈遇见的一目,那个五人共用一只眼的古怪存在。
“原来你还活着啊。”
见状,他语气玩味地说道。
“啊!是你!”
一目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一颤,显然也认出了陈修广。
他立刻慌不择路地爬起来就要逃跑,可却因为看不见东西,刚跑两步就“砰”地撞在了树上。
反观那无头兵勇,虽同样没有眼睛,行动却异常精准果断。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一目跟前,铁钳般的大手一把扣住其后颈,像拎小鸡似的将人提到了众人面前。
被束缚住的钱秋生似乎也认出了一目,瞳孔一震,骇然大惊。
或许是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陈修广唇角微扬,慢悠悠地问道:
“怎么样?现在呢,我身上还有你说的那股‘气息’吗?”
钱秋生再度仔细打量了他一番,眼神渐渐变得清澈,澄净得像个刚懵懂的孩童。
他略显尴尬地摇了摇头,声音低低地答道:“好、好像,真的没有了。”
“呼——”
一旁的宋无阳闻言,紧绷的肩膀终于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
幸好,只是一场误会,事情总算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
“好了,现在该审讯审讯你了。”
给钱秋生松开绑,加上陈修广、宋无阳、无头兵勇,一人一鬼一妖一神,四人目光严肃,看着满脸无助的一目。
这时候,他最庆幸的就是自己目不能视。
“说吧,这眼珠有什么用,为何你还活着,你怎么从这里头出来了,还有……”陈修广指着无头兵勇说道,“他为什么也在里面?”
一系列逼问下,一目只好从实道来。
首先,比起说一目是妖怪,他其实更像一种鬼类。
这眼珠是他的本体,或者说是生他的母亲,又或者说是他的家。
眼珠可以吸收任何生物的魂魄,每隔十年便会利用这些魂魄凝聚出一只一目。
一只一目,便是十年道行。
所有一目都可以进入到眼珠中生活,所以眼珠也是他们的窝儿。
一目其实一共有六只,只不过那五只达成共识,要留一个备份在眼珠中,以防止出现全军覆没的情况出现。
前几日他发觉其余伙伴身死道消,本想着一直苟在眼珠中,可凭空出现一无头兵勇,进来就是照着他一顿乱打。
而无头兵勇的出现,则间接代表了,并不是只有一目可以进到眼珠中生活。
应该是所有鬼物,甚至说是所有魂体类生物,都可以进去。
为了证明这一点,陈修广特意利用金身分身去靠近眼珠,果不其然,同无头兵勇消失时一样,他也被吸了进去。
里面的光景没什么特别的,有点类似当年入梦教宋无阳的那个场所,硬要形容的话就一个特点,那就是大。
“我、我都说完了,能放我走了吗。”一目忐忑不安道,生怕下一秒对方翻脸解决掉他,“那眼珠我不要了,也送给你们了,大不了就是看不见东西,我无所谓。”
为了活命,他可算是豁出去了。
事实也证明,他的担忧是正确的。
宋无阳手中一个“斩”字已然快成型,却被一旁的陈修广抬手拦住。
“别杀他。”他语气平静,目光淡淡扫过瘫坐在地上的一目,“留着他还有用处。”
原本是想留不语一命,好从他口中问出无头兵勇和磐安县的隐秘,可惜那人自尽了。如今又送上门一个,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这我真的不清楚。”一目瑟缩着,声音发颤,“凡是和上头对接的事,都是不语负责,我、我们只管听命行事。”
陈修广鼻尖微动,并未嗅到说谎的气味侧漏。
“这样啊。”他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朝宋无阳使了个眼色。
“等等!”一目明显听出他话中杀意,慌忙补充道,“我知道不语的上头是个叫‘血诏门大法师’的人,他肯定知道你们想问的事!”
“哦?大法师?”陈修广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重复了一遍。
“对!就是大法师!”一目连连点头,语速飞快,“不语事事都听他的,你们想知道什么,他一定清楚!”
“那你可知他在何地?”陈修广语气淡淡,透着不容敷衍的压迫。
“这……”一目咽了咽唾沫,结结巴巴道,“大法师向来神出鬼没,从来只有他找我们,我们根本找不到他……”
“阳儿。”他眼神一冷,不再多言。
“等等!等等!”一目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我、我听说大法师最近要去个什么山,参加千足老鬼办的法会,你们去那一定能碰上他。”
陈修广闻听,眸光微闪。
“你口中说的山,可是乌蒙山?”
“对!就是乌蒙山,就叫这个名字。”
一目拼命点头,生怕说慢了小命不保。
“师父……”
宋无阳在一边倾听了拷问的全过程,法会、血诏门、客栈妖怪、无头兵勇、磐安县、乌蒙山,所有的事情就好像一条完整的链条,环环相扣,逐渐形成一个整体。
“为师知道。”
“那…各位?我可以走……”
噗嗤!
一目口中话还没说完,便觉脚下地面突然撬动。
地面上翻,两面夹击。
巨大的压力下,一目被压得粉碎,零星阴炁随风飘散,不知流向何方。
“抱歉了各位。”
钱秋风咬牙切齿,腮帮子鼓得贼大,直到一目被碾碎,他才有所消气。
他得知一客栈的妖物都被陈修广铲除后,第一时间是高兴,但同时也在可惜自己没能亲手为村民报仇。
把这小鬼送走,这下算是狠狠解了气。
“无碍,钱道友,任你处置。”
陈修广语气平淡,毫无起伏。
将心比心,此时此刻,他能体会到钱秋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