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坠入东海时,天工坊遗迹上空的云层呈现出病态的铅灰色。张承升站在断崖边缘,望着下方被藤蔓缠绕的青铜巨门——门环是两条衔尾蛇咬合的机关,蛇瞳处凝结着千年未化的寒霜。
“子午相交,阳尽阴生。“九爷将三枚龟甲卦片抛向深渊,卦片在触碰到青铜门楣的刹那燃起幽蓝火焰,“记住,天工坊不渡活人。“
少年紧了紧背上的桃木剑匣,剑匣表面新刻的“囚龙印“正在渗血。昨夜强行运转周天仪的后果还在体内肆虐,每根经脉都像扎满了冰针。当他抬脚踏上悬空石阶时,左眼突然看到令人窒息的画面:自己的倒影在石阶上分裂成七道,每道影子脖颈都缠着不同颜色的丝线。
“别看脚下!“九爷的烟杆重重敲在他后腰,“三千业障阶,每一步都是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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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遗迹核心区。**
张承升贴着青铜壁缓缓挪动,前方甬道布满纵横交错的铜丝。这些浸泡过鲛人血的“天罗线“,在黑暗中泛着磷火般的微光。九爷的声音从传音螺中断续传来:“左三...兑位...有机关枢...“
少年突然僵住。左眼传来灼烧感,他看到三丈外的铜丝突然扭曲成符咒,地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青铜尖刺。冷汗顺着嵴背滑落,他注意到墙壁暗格处有块松动的方砖——砖面刻着与木剑同源的云雷纹。
当指尖触及砖缝的刹那,整条甬道响起机括转动的轰鸣。张承升勐地缩手,却见方砖自动弹出,露出内部精密的齿轮组。更诡异的是,那些齿轮竟是用人骨打磨而成,齿缝间还卡着半片腐朽的玉简。
“天工血器...“传音螺突然炸裂,九爷的警告化作刺耳尖啸。张承升的左眼不受控制地聚焦在玉简上,残破的文字在视网膜重组:
**丙辰年七月初七,以童男童女各四十九人祭炼...**
胃部剧烈抽搐,少年扶着墙壁干呕。那些被碾碎在齿轮中的细小骨骼,此刻在观天瞳中清晰可辨。他颤抖着抽出木剑,剑格处的晶核突然发出悲鸣,整座甬道的铜丝应声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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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亥时,天工坊地火室。**
张承升望着岩浆池中央悬浮的青铜匣,匣身缠绕的锁链正在融化。这是《开物卷》下篇的封印,九爷说需要“至亲血泪“才能开启。少年割破掌心,血珠滴入岩浆的瞬间,池底突然浮起无数玉牌。
每块玉牌都刻着名字:张清河、陈月娥、张小荷...最后一个名字让他如坠冰窟——张承升!
木剑突然脱手插入地面,剑身映出他扭曲的面容。岩浆开始倒流,青铜匣表面的饕餮纹睁开血目。少年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快走!他们要把你炼成...“
剧痛从后心传来。张承升缓缓低头,看见半截青铜锥透胸而出。血滴在玉牌上,激活了尘封的留影阵——二十年前的画面在岩浆中浮现:
九爷手持罗盘站在祭坛前,父亲被铁链吊在青铜鼎上方。鼎中沸腾的不是铁水,而是无数挣扎的婴灵!
“为什么...“少年呕着血转身,看见九爷的烟杆滴落着血珠。
老道独眼中流转着诡异的双瞳:“倒悬命格需历经七劫,这才是第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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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玄冥海追兵抵达。**
青铜舰撞碎遗迹外墙时,张承升正蜷缩在通风管道内。胸前的伤口结着冰霜,九爷那击刻意避开了要害。下方传来金属交击声,他透过缝隙看到难以置信的场景:
素衣少女赤足踏在青铜傀儡肩头,十指操控着肉眼难辨的琴弦。每根琴弦没入虚空,竟能直接扯碎海卒的魂魄!当她转头望向通风口时,张承升看到她眉心有道与妹妹相同的黑线。
“谶言师一脉素商,见过天工传人。“少女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音,四周散落的齿轮自动拼接成传声筒,“你想救的人,正在承受你该受的劫。“
张承升握紧剑柄跃下,木剑在途中分解重组,化作七尺长的机关弩。素商突然甩出琴弦缠住他手腕,少年看到弦上凝结着未来画面:自己手持断剑站在青铜门前,身后倒着九爷与素商的尸体。
“现在杀我,可破死局。“少女脖颈浮现谶纹,三千青丝寸寸成雪。
海卒的号角声骤然逼近,青铜舰主炮开始充能。张承升突然扯断琴弦,在素商错愕的目光中扑向炮口:“我的命,我自己改!“
弩箭离弦的刹那,周天仪虚影在他身后显现。箭簇穿透玄铁面具的瞬间,时空仿佛静止——他看见面具下那张与自己七分相似的脸,看见九爷破碎的罗盘嵌入对方心脏,看见素商琴弦上缠绕的因果线最终都系在自己左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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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遗迹最底层。**
素商将冰蚕丝按在张承升胸前的伤口,琴弦正在缝合破碎的脏器。少年盯着穹顶的星图,那里缺失的北极星位赫然是木剑的形状。
“九爷是你生父。“素商突然开口,“二十年前他用偷天换日秘法,将玄冥海种在你体内的'蛊'转移到自己身上。“
张承升勐地咳嗽,血沫溅在星图上,竟让残缺的星辰开始流转。素商按住他颤抖的肩膀:“你妹妹体内的是子蛊,每月发作实为替你承灾。“
岩浆池突然沸腾,青铜匣自动开启。泛黄的帛书悬浮而起,其上的文字竟是流动的水银。当张承升触及帛书的刹那,整座遗迹开始坍缩,九爷的传音在虚空中回荡:
“去玄冥海最深处...那里有你母亲...“
素商突然割破手腕,血线在两人脚下画出传送阵。在空间扭曲的最后一瞬,张承升看见青铜舰残骸中爬出个血肉模糊的身影——那人的左手正捏着妹妹的羊角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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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无名岛礁洞。**
张小花蜷缩在角落,腕间的红绳突然断裂。她茫然地望向东南方,那里有流星坠海。喉咙泛起腥甜,她对着掌心咳嗽,发现痰液中游动着金色丝线。
潮水送来半截青铜手臂,断指处卡着片染血的粗布。小女孩颤抖着取下碎布,认出这是哥哥衣角的补丁。海风突然变得阴冷,她听到礁石后传来湿漉漉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