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上级反映情况以后第二天就介绍了个心理学家来看那个叶真路,并且对她做了全面检查。除了有些虚弱之外,她并没有其他的身体疾病,也没有任何被袭击的痕迹。但是她的精神似乎受过巨大的刺激,以至于昨天傍晚那段时间的记忆无法再具体回忆起来。医生说这样的情况也许是暂时的,看到和自己以前生活有关的东西,她应该就想起来了。
雷峻又往她家打了电话,还是那个自动答录机。她口里的那个姐姐好像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妹妹失踪了。他想问叶真路手机号码,看能不能打印来电清单查到她姐姐的电话号码,但是叶真路却说记不得自己手机号码了。
雷峻还来不及判断她是在胡说还是真的不记得,手机就响了,他打开机盖,“雷峻,哪位?”
“您好,我是幸运旅社的丁香。”那边那个女声有点紧张。
“你好,我记得你,怎么了?”雷峻问她。
“我好像想起一个事情,我记得那个被杀的女生那天进来的时候,好像穿了一件鲜黄色的外套,但是后来死的时候,没看见她身上有外套。那个衣服颜色太鲜艳了,她后来出去的时候我还见过一次,所以我记得。”
“哦?”雷峻有点兴奋,“你能过来一趟吗?我们详细谈。”
“嗯,现在有人要退房,稍等一下。”然后听到她那边好像在和人说,“你还要在这边开一间?哦,等等。”她就挂了电话。
外套……雷峻想这可能是个突破点。
叶真路还是被关在隔壁的小房间里,她低头在自己裤子上划十字架。张帆偷看了一眼她,对雷峻摇了摇头。
喝茶抽烟,等了一个小时,都没有看见那个女服务员来,雷峻开始有点不耐烦了。这个时候一直在小房间里的叶真路突然扑了出来,惊恐地看着他:“你最好……去一下幸运旅社!”
“又怎么了?”张帆放下手中的卷宗看她。但是雷峻听见她用那天一模一样的声调说一模一样的话,不禁有点毛骨悚然。真路看上去呼吸急促,情绪明显的不稳定起来,她疯狂地摇着雷峻的手:“你快点去一下啊!快点去一下啊!又来了!”
“谁来了!”雷峻抓住她的手腕喊道,“你说谁来了?”
“又来了!我看见自己又杀了人了!”真路已经是惊恐到了极点了。这声音惊动了整个科室的人,女警小韩急忙抱住了她的肩膀:“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在很阴暗的房间,窗帘都放下来了,从窗台上掉下去了!是……是被推下去的!”真路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手一直在不听使唤地发抖,“但是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我什么都没有做!不是我推的!”她似乎太激动了,反复重复了几遍就晕了过去。
一屋子的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雷峻!”一个年轻的警员跑了进来,“刚才110接到报警,说幸运旅社再次发生了命案!”
死者正是幸运旅社的前台女服务员。她的尸体在冰凉的水泥地上以一种扭曲的姿势仰面躺着。由于激烈的撞击,尸体已经变形。
雷峻抬头看四楼的窗台,淡黄色的窗帘从大开着的窗户飞扬出来,嚣张地展示着那过时的花纹。
“真正要了她的命的,是地上的这枚马钉。”法医小严指着尸体背后的伤口,又指着尸体落地的地方。那里堆放着一堆建筑垃圾,几枚尖利的马钉裸露在木板外面。雷峻严厉地看了旅社老板一眼,老板哭丧着脸说:“不关我的事啊,是对面的旅社要装修,堆积着剩余的材料弄不走……”一连出现两桩命案,他的生意真是不要做了!
“死者名叫丁香。”张帆做完了那边的笔录说,“据说有可能是擦窗户的时候失足掉下去的。这个小旅社,服务员加起来就几个人,所以整房、登记几乎都是要当日值班的人做。”
“是吗?”雷峻冷笑,他只要发现人家说的话有破绽时就会这样冷笑,他指着旁边的服务员说,“你们平时整房,有打开窗户擦窗子的习惯吗?”
被责问的服务员吓白了脸,连连摇头。
“不要以为我没有常识,你们这些服务员,一天整几间房,又是换床单,又是洗洁具,忙都忙不过来,会有闲情逸致在平常的时间擦窗户?”雷峻办案子多了,知道在酒店工作的人那套路数,有时候忙起来,用刷马桶的刷子刷杯子的都有可能。因为每个服务员整房都有一定的数量,整一间房又大都有时间控制,哪会有空闲去擦什么窗户!
“你的意思是……她是被人谋杀的?”老板颤抖着说。旁边的服务员都是年轻姑娘,吓得都缩到了一起。
“很有可能。”雷峻低头看了看丁香的样子。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带着某种不甘心的表情。右手紧紧地握着些什么东西。雷峻使劲扳开她的手掌,发现里面只不过是一小片纸屑。他小心地把纸屑用镊子夹起来,放进取证的袋子里。
“我再去看看房间。”雷峻低沉地说。
房间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般的客房。有结实的木床,电视,和简单的家具。当然,这个房间也有一面镜子,但是样式要比雷峻原先看到的要新一些。
雷峻在镜子面前端详片刻,问道:“这间房之前住人了吗?”
“没有,上个客人三天前退的房。”
“案发当时有什么异状吗?比如说听到什么没有?”张帆问。
周围的女服务员都摇头:“今天没什么客人,我们都忙着去对面旅社搞装修了。老板最近盘下对面的那家旅社,我们都要过去帮忙,机器又嘈杂,有动静也听不到。后面是听到一声巨响,才发现丁香摔下来了。”
雷峻沉思片刻,突然说:“也就是说今天早上她被杀的时候,就一个人在前台?”
“对。因为早上不会有什么客人。这边只有一个服务员在二楼搞卫生。”
“你们登记入住的那个本子能给我看看吗?”
小丽急忙去取来交给他。雷峻翻开本子,发现最近记录的几张被撕掉了。他取出刚才在丁香手里的纸屑,无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和这本子的纸张相同。
“案发当天也是丁香坐的前台吗?”雷峻突然问。
“是的。”
雷峻心事重重地走出房间,不自觉又摸出香烟来。
“今天早上有退房的客人吗?”
“有几个,不过都走了。”女服务员看看被撕掉的本子,然后只好去找押金条,发现押金条倒还是整整齐齐码在那里,她拿给雷峻看。
雷峻翻了一遍,问她:“你们这住店不需要登记身份证吗?”
女服务员讪讪地回答:“都是学生或者是一些来往的民工,哪里顾得了那么多……”
雷峻严厉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老板,老板一脸要哭出来的样子:“对不起……很多人怕麻烦。我们原先是登记的,现在也懒了……”
“最近退房的那个客人是谁,你还记得吗?”他拿出那些押金条问小莲。
“就是那个……”她看了一眼押金条,“叫‘郭琳’的女孩子。她是前天入住的,就是一个人,住在对面那家店里。”
雷峻皱眉想,电话里明明听见说有人要退房。从时间上来讲,当时和丁香说话的很可能就是这个郭琳。可惜丁香死的时候旁边没有证人,也不能确定和那个郭琳有关系。而且他们没有登记身份证,所以郭琳到底是谁,很难查对。他问小莲:“你还记得郭琳的相貌吗?”
“挺漂亮,但是老是低头,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她都是白天出去晚上回来,有时候过这边店来取热水什么的,因为那边店烧热水的坏了,房间里没开水。”
雷峻拿走那些押金条:“我拿这个回去做个记录。”不登记身份证,名字也不一定是真的,但是做个记录总比没有强。他回头对张帆说:“张帆,你去调查肖弘在学校以及在本市联系比较密切的人。”雷峻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我嘛,就回去会会那个奇怪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