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捡起来,把衣服捡起来!

那庵里的先生大叫道:“谁敢杀了我的道童!”

拖地跳将出来,

但见那先生纵身跃出时,两口宝剑舞得泼风也似。

却见三条大汉磨刀霍霍围着破庵上来,连最瘦的一个都比他壮上三分。

不由得语气弱了下来,

没有缠斗的意思,扭头就打算从庵后脱身而走。

蒋门神抄起铁棒就要迎上,武松却早如猛虎下山,双戒刀卷起两团银光:

“蒋兄弟且堵住后路,莫教这厮走脱!”

西门庆闪身退到古松下,折扇抵着下巴冷笑:“武二哥剁他前腿,蒋兄弟扫他下盘!”

话音未落,蒋门神铁棒已扫断三根廊柱。

那道人见势不妙,虚晃一剑便往西墙窜去,却见蒋门神早举着半截断梁堵在缺口,虬髯间沾着唾沫星子:“爷爷在此!”

道人回身再战,双剑恰似银蛇吐信。

武松卖个破绽,左肩衣裳“嗤啦“裂开条口子。

道人猱身抢进,不料武松右腿如钢鞭横扫,直踢得他宝剑脱手。

蒋门神趁机抡圆铁棒,将另一柄剑砸得弯作铁钩。

“着!”

武松暴喝如雷,双刀绞成十字寒光。

道人颈间血箭飙起三尺,头颅骨碌碌滚到西门庆脚下。

那无头尸身犹自奔出七八步,撞在供桌上将香炉打翻。

西门庆用折扇拨弄头颅发髻,低声喃喃:“好个飞天蜈蚣,倒成了滚地葫芦。”

他心中恶气消了大半,不禁对这浓厚的血腥气敏感起来,有些脸色泛白。

忽觉香风扑面,却是那妇人裹着素纱扑来:“恩公救命大德……”

“且住!”

西门庆折扇“唰”地展开,挡住妇人半裸肩头,“娘子把衣裳穿齐整了说话!”

那妇人怔了怔,竟将纱衣又褪下半边:“小女子无以为报,奴家愿随大官人...…”

好家伙!

这哪是想要报恩,分明是馋我的身子!

西门庆心里都快对英雄救美这件事升起戒断反应了,

他从包袱甩出件锦袍罩住妇人,厉声喝道:“穿起来!把衣服穿起来!”

“速去收拾细软,半个时辰后这坟庵便要化作火海!”

“腌臜泼才!”蒋门神突然暴起,蒲扇大手揪住妇人发髻,“俺哥哥何等人物,岂会要你这残花败柳!”

西门庆都被惊呆了:

这蒋门神当真直率,

虽然话糙理不糙,可你这话这也太糙了!

武松忙按住他臂膀:“蒋兄弟休要鲁莽!”

妇人见他们粗鲁,忍不住嘤嘤唧唧哭起来。

蒋门神铁棒往地上一杵,震得供桌烛火乱晃:“哭哭啼啼好不聒噪!洒家且问,这鸟庵子唤作甚名?那贼道是你姘头不是?”

西门庆终究不忍心,

折扇“唰”地展开,拦在蒋门神身前:“蒋兄弟忒性急。”

转身却见那妇人直勾勾盯着自己,忙用扇面遮住半张脸,“这位娘子,且说个分晓。”

虽然他已经知道前因后果,但是剧情还是得走一遍的。

妇人裹紧锦袍,泪珠儿断线似的:“奴是岭下张太公独女...…”

话到半截忽地媚眼横波,“这位白衣官人好生面善,莫不是观音座前...…”

“呸!”蒋门神一口浓痰吐在火堆里,“再卖弄风骚,把你塞进棺材板!”

铁棒横扫,将个蒲团打得棉絮纷飞。

武松抬脚踩住迸飞的木屑:“这先生来历?”

“两月前他来庄上投宿...…”

妇人说着往西门庆身边挪动,被蒋门神铁棒拦住,“说会看风水,爹娘留他住下。谁料这杀千刀的...…”

突然扑向西门庆,“官人救我!”

西门庆闪身避过,折扇挑起妇人下巴:“好好说话!”

扇骨寒光凛凛,惊得妇人跌坐在地。

“他...他害了我全家!”妇人终于哭出声,“这蜈蚣岭被他占作巢穴,道童是他抢来的...…”

转身却见蒋门神正用刀尖挑开供桌暗格,哗啦啦倒出百十两雪花银。

三人将金银分作三包,

西门庆想了想,还是把自己的那包金银丢给那妇人。

总归不好干这种管杀不管埋的糙事,

送佛送到西吧。

“这些盘缠你自拿去,莫露了白。”

庵内火光明灭间,

那妇人裹着西门庆抛来的锦袍,闻言美目流转忽地定在西门庆面上。

此前初看只觉俊朗,却不想还有这等菩萨心肠。

细看之下,但见这官人眉似裁刀裁就,眼如秋水横波,鼻悬玉胆唇点朱砂,活脱脱画里走出的潘安再世。

妇人喉间“呀”地轻呼,竟忘了半截酥胸还露在袍外。

这等如意郎君若是放过怕不是再也找不着了,妇人终究还是不死心。

“恩公...…”

她嗓音忽地转了三转,似新莺出谷般清亮起来,方才哭红的眼眶倒衬得秋波潋滟,“奴家祖上原是汴梁城胭脂铺的...…”

“呔!”

蒋门神铁棒重重杵地,震得供桌烛台乱跳,“你这婆娘好不晓事!没见西门哥哥嫌你腌臜?”

妇人却似未闻,纤指绞着衣带往西门庆跟前蹭,发间幽香混着血腥味直往人鼻里钻。

武松正擦拭戒刀,忽见西门庆耳后青筋暴起——这位风流惯了的西门大官人,此刻竟如避蛇蝎般退到门边,

西门庆眉头直跳,

难道说……他才是北宋魅魔?

阴成啥了!

折扇“啪”地敲在妇人腕上:“娘子自重!我西门却是正经人家!”

那素白腕子顿时浮起道红痕。

妇人吃痛却不恼,反将锦袍领口又松三分,仰着颈子痴笑:“大官人好生有力道……”

话未说完,忽被武松掷来的经幡兜头罩住。

行者双刀归鞘,声冷如铁:“再聒噪时,送你见爹娘!”

武松双刀归鞘,铜铃眼瞪得那妇人倒退三步。

……

三人纵马出庵,背后火光冲天。

安顿了妇人回她庄子,

五更时分,三骑并辔而行。

蒋门神鞍前挂着酒葫芦,打着饱嗝道:“那妇人临行前还朝西门哥哥抛媚眼哩!“

武松冷笑:“若非大官人喝止,蒋兄弟怕不是要拧断她脖子?”

西门庆轻抚望着东方鱼肚白,

庵外夜枭凄厉长啼,梁间火舌狰狞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