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于神明的国度，持剑而立

卢恩抬脚踏上阶梯。

与毕琪琪创造的陷阱不同，卢恩的通天阶梯，是由无数文明幻化而成的。

他每一步踩下，文明的阶梯便会微微的荡起波纹。

这些波纹中，有最初使用火焰的人类，有开始使用弓箭的猎人，也有牲畜被御使的嘶吼，甚至连蒸汽机的轰鸣声，也在隐隐作响。

文明的痕迹，随着卢恩的脚步，一点点地在高空荡漾，托举着卢恩，请他们的守护神登临天空，直到那冰冷的月亮上去。

卢恩走得很慢，因为想要迈过文明的痕迹，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可他的速度却又很快……

文明日新月异，当变化来临，人们才会发觉，早已过了数万年。

等到卢恩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已然走尽了的阶梯之时，他才赫然发现……

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月，就在眼前。

卢恩左手轻轻地握了握微显冰凉的命定之死，右手习惯性地掏了掏口袋。

虽然这样很不好……

但对于烟鬼来说，不能在这最后一刻点上一支烟，实在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

卢恩失笑着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抽出了右手。

只见他右手四指轻轻一曲，啪地一声弹响了黑色高顶礼帽的帽檐。

星空是如此的寂寥，没有任何声音。

而帽檐弹响的声音，便像是一颗巨雷，缓慢而不可阻碍地在整个星空中传递着。

咚……咚……咚！

弹响声厚重沉稳，在星空中连绵不绝，仿佛有礼貌的客人，轻轻地敲响了月亮的门扉。

“上门拜访，总要敲敲门。你说对吧？毕琪琪。”

卢恩微笑着说道。

月，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沉默以对，仿佛没有听到卢恩的敲门声。

对于月与毕琪琪的沉默，卢恩以大笑作为回应。

他大笑一声，双脚在阶梯上轻轻一踏，整个人便向着月亮飘去。

阻力，瞬间在卢恩身边浮现。

原本环绕着他的文明星火，一粒接着一粒的熄灭。

这是毕琪琪规则之力的作用，是她神明主场的威能，也是对卢恩的警示。

不要过来，否则你将成为一介凡人！

只是卢恩并不在乎。

踏踏！

卢恩双脚轻轻地踩在月球的地面上，堆满了灰烬的月壤松软而细密，仿佛海岸边的沙砾。

卢恩继而环顾四周，却是见到了不一样的景象。

一棵棵树，此起彼伏地栽种在月球上。

他们有的瘦骨嶙峋，只有一根细细的主枝。

他们也有的丰盛无比，像是一个硕大的伞盖一般，伫立在卢恩视线之中。

甚至还有低矮的可怜的小树，刚刚到卢恩膝盖的高度，却依旧倔强地挺拔着身躯。

这些树是如此地多，仿佛将月球表面，变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

除了一点。

树上没有树叶，只有一根根光秃秃，冷冰冰的树干，就跟此时的空气一样。

冰冷，干燥，透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

卢恩失笑着摇了摇头，轻轻地踮起脚。

他想要看得更远些。

只是无论他怎么看，在视线的尽头，只有那数不清的黑色树木在伫立着。

这些死树汇成了海，以沉默注视着卢恩的到来。

卢恩哑然，继而将左手背在了身后。

他的左手握着命定之死，手持枪械与人打交道，委实是有些失礼的。

相对的，卢恩右手平摊在了身前，朝着远处遥遥相邀。

“这不是您该有的待客之道，毕琪琪女士。”

卢恩出声说道，却依旧无人回应。

他已经问了两次了，已经足够礼数了。

于是他迈开了脚步，走进了宛如海洋般无边无际的树林中。

当卢恩身影掠过第一棵枯萎了的死树，一只眼睛缓缓地在树枝上长了出来。

那些本该是树叶生长的地方，一只只眼睛缓缓浮现出来。

他们越来越多，越来越密，直到最后，将整棵树全部覆盖，只剩下那数之不尽的眼睛。

卢恩每走过一棵树，一棵树的眼睛便开始生长。

等他走到了森林深处，月亮终于开始了回应。

第一只眼睛，缓缓地在入口处睁了开来。

继而是第二只，第三只，第一百只，第一千只……

无数眼睛缓缓地睁开，看着无声的夜，看着刚刚从它们身前走过的卢恩，看着卢恩刚刚留下的脚印。

它们齐齐一顿，继而纷纷开口。

“卢恩，你于此地，再不是神明！”

不再是神明？

卢恩微微一怔，却感受不到任何诡异。

超凡之力如今依旧在自己体内流转，文明依旧在滋润着自己的身体，只要自己挥手，这些长了眼睛的树，便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下一刻，长满了眼睛的树枝便对卢恩的狂妄做出了回应。

无数条树枝顷刻间袭来，遮蔽了星空。

它们用无数双眼睛盯着卢恩每一个微小的行动，誓要将他的身体贯穿。

啪！

卢恩打了一个响指。

星火顷刻间从他的指尖倾泻，汇成一道闪烁的飘带，飘向了袭来的枯枝。

这孕育着文明的星火，是如此的温暖，又是如此的炙热。

她们在空中飘飞，似乎每一寸空气都被点燃，不由自主地散发出了光与热。

寒冷干枯的树枝，又如何会是光与热的对手？它们本该在碰撞到的第一个瞬间就燃烧殆尽的。

只是……

卢恩看着丝毫未变，直直穿过星火的树枝，微微地皱起了眉头。

他不在多想，仅是依靠着本能，脚尖在月球松软的月壤上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向后飘去。

咄咄咄！

霎时间，卢恩原本站立着的地方，无数根树枝插了进去，插出了硕大无比的黑洞。

这些硕大洞口，似乎在对卢恩无声地说着……

这，就是你的下场。

“超凡之力……脱离了我的身体，便不在起效果了。”

卢恩并不愚笨，顷刻间便想明白了这变化所在。

一位神明在她自己的国度里，自然拥有无与伦比的伟力，就像卢恩在地上，可以顷刻间驱逐毕琪琪的黑幕一样。

在这冰冷孤寂的月亮上，她才是一切的主宰。

她说，卢恩，你于此地，不再是神明。

卢恩便要无能为力。

下一刻，毕琪琪的话语也来到了卢恩面前。

不再是低吟，也不再是没有任何理智的絮语，无数干枯的树枝随着毕琪琪的意志而动，在卢恩面前扭曲，写下了毕琪琪的忠告：

“回去，或者死在这。”

这忠告是如此的贴切而温暖，甚至卢恩抬起头，就能看到一条离开这干枯森林的路。

那是毕琪琪送给他的，唯一一条生路。

只是……

“有些可惜。”

卢恩看着自己指尖弥漫着的火星，轻笑着摇了摇头。

有火无烟，这是对烟鬼最大的酷刑。

说起来……

卢恩一开始是不抽烟的。

在他还未经历第一个游戏副本……

不，是第一个世界前，他不好酒，不抽烟，不近女色，不通人情。

他也曾经没有感情。

“虽然有些难为情，但这就是我的故事。”

卢恩轻声地说道，缓缓将左手背在了身后，将右膝微微屈起，将右手轻轻地探到身前。

这是击剑的准备姿势，是法兰西一切剑术的基础。

一粒细小的星火，悄无声地在卢恩的指尖浮现。

继而无数星火飘飞，彼此相依，在卢恩的指尖一点点地蔓延生长，最后凝聚成了纤细的剑。

剑柄短小而坚硬，仿佛卢恩延伸出的手臂。

剑身纤细而轻薄，如蝉翼般轻轻颤抖。

只有长剑的护手，稍显繁复和精致。

在那里……

一朵小巧的玫瑰，正无声绽放。

这柄剑是如此的精致，她本该是陈列在博物馆中艺术品，此刻却被卢恩握在了手中。

可惜，无人注意。

无数干枯的树枝，瞪着他们的眼睛，扑到了卢恩身前。

这些树枝是如此得繁密，纵使在它们身后，是无尽的星空，但身处其中，却根本看不到一颗星星。

可是啊……

这本该是绝望的一刻，星火却突然于其中绽放。

袭来的树枝齐齐一僵，顿在了空中。

先是一点星火的红光，继而是一条细小的缝隙，到了最后，无数道红色的光影在树枝的枝干上纵横！

啪！

无数颗眼睛同时爆裂！

咔！

无数条枝干同时断裂，在空中燃成灰烬！

而卢恩，单手持剑，侧身而立。

“谢谢你，教了我剑术。”卢恩看着远处如海的树林，怀念地说道，“我早就说过，这迟早会用到的。”

话音落下，卢恩不再怀念，大步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