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原味 三
格桑坐着表哥的车, 去往县城。 大横县很繁华, 到处高楼大厦, 高得格桑怀疑它们会不会随时倒塌, 到底有多少层, 格桑数不出来。 一路上表哥嘴巴没停过, 哪里是购物中心, 哪里是小吃一条街, 哪里是全民健身广场。 表哥说着这些, 格桑也没有用心记, 他也记不住。
车停在一家面馆前, “ 好再来面馆” 几个大字在夕阳下沉睡着。 面馆的不锈钢门紧闭着。 格桑的心不禁凉了半截, 就这仅一扇独门的面馆, 能有多大红大紫?
在火车站第一眼看见表哥时,格桑信心百倍。 就算格桑再不懂外面的世界, 表哥的派头也是大老板才有的。 格桑手提行李箱, 站定在原地, 盯着表哥脖子上那条粗粗的金项链看了足足五秒钟。 现在, 格桑看看这独扇门的面馆, 再次看看表哥那金项链, 有点迷糊。
格桑得暂时住在这家面馆, 路上表哥已经说过。 表哥的意思是一来住店里方便, 因为早上两三点就要做早餐的准备工作; 二来表哥在大横县的房子只有两室, 新买的大房子还没有到手。 看着这面馆, 格桑怀疑表哥到底有没有买大房子。
面馆谈不上装修, 就十几张条形木桌, 条形木板凳。 靠桌子的墙上贴着数字, 不用数就知道是十二桌。 数字按顺序从门口排到最里面是十二。
下面条的操作间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大锅两小锅。 灶台上佐料盒挺多, 十来个。 灶台对面是一张大平板桌, 桌上有面条、 肉、 鸡蛋、 猪腰子、 青菜等, 一袋一袋躺在平板桌上。 格桑站在灶台和平板桌中间, 左看看右看看,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倒像是来参观的。 表哥绕过平板桌推开了一扇隐形门,不仔细看, 真以为那是一面墙。
隐形门里的空间小是小了点, 但洗澡间、 抽水马桶、 洗脸池都是有的。 一张席梦思床藏在一个都是隔板的空间里, 只留一小扇门, 还好洗脸池上方有一扇大窗户。
表哥让格桑先将就着住, 说精装修的大房子马上就要到手了。 格桑放好行李, 表哥说先出去吃饭。
等格桑他们到饭店的时候, 表嫂已经在饭店包厢里坐等了。桌上有六个冷盘菜。
这晚格桑喝了不少酒, 他的头晕乎乎的, 像餐桌上一直慢悠悠转着的圆盘。 格桑在他的家乡是没见过这种自转的桌面的。 一顿晚饭下来, 他不知道都吃了些什么, 服务员每上一道菜, 都会报上菜名, 很多菜名根本文不对题, 比如有菜名叫 “ 葫芦四宝”,上菜时服务员一进门就大声道: “ 葫芦四宝花轿到, 各位来宾乐陶陶, 层层惊喜美菜肴, 万事如意身体好, 祝各位用餐愉快!”这所谓的 “ 葫芦四宝” 是一个葫芦形状的餐具, 跟菜没什么关系。
格桑的酒量本来还算可以的, 今晚喝的酒不算多, 人却是晕乎乎的。 他到面馆后直挥手, 说自己实在喝多了, 太困了, 让表哥一家赶紧回。 表哥拉上了卷帘门, 表哥离去时的脚步声还在耳边响着, 格桑就对着垃圾桶呕吐, 秽物刺鼻的味道在这封闭的面馆里乱窜。
格桑吐了又吐, 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肚子里食物吐得一粒不剩。 他拉开门, 清理了垃圾桶。 夜风吹着, 他头脑和脚步都轻松起来, 头不疼, 腿不软。 他怀疑自己并不是醉,而是那些菜实在太鲜了。 他不是现在才想起那些菜味道太鲜, 而是从饭局的开始, 他就感觉到了, 只是不愿扫表哥的兴, 他硬着头皮, 随酒吃下了那些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