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轩与刘福全寒暄了许久，回忆过往种种。
在对往事的梳理中，二人才意识到，难怪当初看那柳柏文厨艺了得，全然不似寻常学徒。
只怕那时起，他便已是天香阁安插在醉仙楼的暗桩。
窗外天色微亮，凌轩见刘福全面露倦容，便不再叨扰。
告辞后，循着记忆中的路径，凌轩回到了自己昔日的房间。
推门而入，屋内竟出奇地整洁，显然常有人来打扫。
凌轩伸手一拭灰尘，竟比前堂还要干净。
倒在熟悉的床榻上，凌轩很快沉入梦乡。
巳时将至，凌轩悠然转醒。
没有人叫他起床，更没有人给他送热水。
一时间，凌轩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与床铺温存了一会儿后，凌轩披衣而起。
他径直走向东墙，那里悬挂着一柄三尺青锋。
正是他当年在青芦镇花三两银子购置的利剑。
“铮——”
长剑出鞘，寒芒乍现。
时隔多日，剑刃依旧锋利如初。
冷冽的剑身上蜿蜒着细密的云纹，在晨光中流转着凛冽光辉。
凌轩轻抚剑身，缓缓归鞘。
虽说柳柏文背叛师门，但他仍愿相信其中必有隐情。
但如果他执意要与自己为敌，凌轩也不介意兵戈相向。
整了整衣襟后，凌轩推门而出：“且先去天香阁一探究竟。”
行至醉仙楼前堂。
凌轩发觉，虽然午时将近，但醉仙楼前堂依旧门可罗雀。
只见三五个伙计百无聊赖地坐在条凳上，对着门外发呆。
堂内仅有的几张桌椅上，零星坐着几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这些怕是醉仙楼几十年的老主顾了，才会在如今这般光景下仍来捧场。
只是单靠这几桌客人，如何养得活醉仙楼这许多张嘴？
凌轩摇了摇头，迈步向外走去。
醉仙楼与天香阁仅一街之隔。
凌轩还未向路人问路，抬眼便望见不远处的一座三层楼阁。
那楼阁几乎是参照着醉仙楼的样式修建，只是将那牌匾换作了“天香阁”三字。
凌轩走近了一些，发现门前站着几位薄纱轻裹的妙龄女子，正娇笑着往过往行人身上贴去。
这迎客方式又有些像望月楼，自己以前可从未见过醉仙楼的迎宾如此热情。
“这位公子～”一名身着玫红纱裙的女子眼尖，见凌轩驻足观望，立刻扭着腰肢迎了上来。
她酥胸半露，香肩微颤，纤纤玉指已搭上凌轩的手臂：“公子您可是要用膳？我们天香阁的菜色，包管让公子回味无穷呢～”
凌轩不着痕迹地抽回手臂，皱眉道：“我看这该是处食肆，怎的比城里的青楼还要放浪形骸？”
“哎哟公子～”女子娇嗔一声，整个人又贴了上来，“食色性也～公子若不先填饱肚子，哪有力气享用其他呢？”
其他是什么呢？女子没有明说，只是用手指点了点她自己。
此番景色，足以使那些纨绔子弟浮想联翩。
凌轩见状，却是眉头紧锁。
这般做派，竟比望月楼还要露骨。
望月楼可从来没有把这些事情，明着摆到台面上来。
他总算明白为何要取名“天香阁”了，叶家父子到底从望月楼学了什么糟粕回来？
但此行另有要事，凌轩只得强忍不适，随那女子步入阁中。
“公子可知道对面的醉仙楼？”女子一边引路，一边娇声问道。
凌轩语气冷淡：“知道，以前常去。”
“公子以后就不必去啦～”女子突然凑到凌轩身上，笑盈盈道，“凡是醉仙楼的老客来我们天香阁，一律七折优惠哦～”
凌轩可算明白了其中缘由，原来叶家父子是这样明目张胆地挖墙脚的。
即使两家主厨手艺差别巨大，也不至于一点客人也没有。
毕竟自己当年在三味食铺，每天也要炒好几道菜。
对此作为，凌轩心头涌起一阵厌恶。
不过罪不及无辜，眼前这女子显然是贫苦人家卖来的丫头，迁怒于她毫无意义。
凌轩随她往里走着，四下看了看。
果然相比醉仙楼而言，这天香阁热闹了许多。
“公子，您看您是要一处僻静的雅座，还是一处临近戏台的贵座呢？”
凌轩正欲回答，恰好看见窗边一座客人离席。
他当即伸手一指：“那里，速速给我收拾出来。”
“好嘞。”
几乎是在凌轩落座的同时，三五侍女已经赶紧迎了上来，很快便翻了台子。
菜单也已经被恭敬的摆在凌轩面前。
这正合凌轩心意，他正准备按照江湖惯例，借故挑刺，好最快见到主厨。
心中拿定了主意，凌轩便探手入怀。
“伸手。”凌轩淡淡说道。
玫红纱裙女子正欲转身离去，闻言不明所以地回身，伸出右手。
凌轩从怀中摸出钱袋，拇指轻弹，一枚碎银在空中划过，稳稳落在女子掌心。
如今没了钦天监的俸禄，钱财用一分便少一分，凌轩已不敢如从前那般阔绰。
不过一枚碎银子，此刻倒也足够办事了。
“两个拿手菜，再来壶凉茶，多的算你小费。”凌轩随口吩咐，将钱袋系好，重新收入怀中。
女子闻言面露喜色，福身应是，碎步退下。
不多时，两盘菜肴，一壶凉茶并一碗米饭便呈了上来。
凌轩举箸浅尝，随即皱眉搁筷。
一旁上菜的侍女明显察觉到凌轩脸色不对，于是询问道：“客官，您可是对菜品有所不满。”
“对。”
“客官请息怒，我这就为你换一盘来。”
凌轩抬箸，拨开那侍女的手。
侍女见状，只能恭敬的侯在一边。
“你们庖长可是姓柳？”凌轩问道。
侍女连连点头：“回客官的话，正是。”
“速速让他过来！这般手艺也敢拿出来待客？”
侍女慌忙退下。
片刻后，凌轩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不止一人，除了柳柏文，还有好几道沉重的脚步声，想来是天香阁的武师。
“这位客官，可是对菜品有何不满？”
熟悉的声音让凌轩唇角微扬。
他缓缓回头：“和之前比，你的手艺倒是精进了不少啊，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