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凶之兆

“那就请李道长为我卜上一数。”

那道人向单葛布衣袖里摸出个紫檀课卦筒,开了筒盖,取出一个大锭铜钱,递与武松道:“尊官驾那边去对天默默地祷告。”

武松接了卦钱,来道窗边,对着炎炎红日,心中默祷:若我果能成事,祈求上天给个明示;若事不成,祸连亲友,则给个卦相示警。

武松祷告完毕,将卦钱递给李助。

那李助又问了武松姓名,生辰八字。

这才将卦桶摇晃起来,口中念道:日吉辰良,天地开张。圣人作易,幽赞神明。包罗万象,道合乾坤。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今有东平府武姓君子,对天买卦。甲寅旬中,乙卯日,奉请周易文王先师,鬼谷先师,袁天纲先师,至神至圣,至福至灵,指示疑迷,明彰报应。

口中念完,连将卦桶摇出两次,合成一卦,乃是个坎卦。李助眉头微皱,便问:“尊驾问什么?”

武松道:“问前程。”

李助仔细查看六爻动静,摇摇头,“尊驾莫怪贫道直言,二坎相叠,困难重重。虽初时或小有成就,但看最后上六所云:系用徽纆,置于丛棘,三岁不得,凶。意思是不久事业会陷入重重困境,如被绳索绑缚,置于荆棘之中,三年不得解脱,大凶之兆啊。”

智深大骂,“端的晦气!不准!不准!洒家说不算吧。杨志兄弟非得撺掇着二郎听这牛鼻子胡说八道。”

杨志:“……”

武松笑道:“是我自要算的,哪里能怪杨志哥哥。”

武松转头又问李助,“此卦还有何解?”

李助心中哀叹:世人都只爱听奉承话,据卦直言忒得罪人。幸好贫道事前说好不算钱,否则这卦资只怕难收。

“坎者,深不可测、流动不定。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虽有险阻,只要矢志不渝,小心应对,定可功成。”

李助暗暗得意:“贫道行走江湖,若不会说些车轱辘话,早就饿死街头。此番再不会说我算得不准了吧。”

武松不置可否,笑着相邀,“道长既然不收卦金,且坐下吃一杯酒。”

“也好。”

武松吩咐重置了杯盘,再整酒席。坐上皆是爽快人,不一会众人就热络起来。

智深有些见识,见那道人幌子上写“荆南李助”四字,便问:“道长来自荆南,也叫李助,与那金剑先生李助是何关系?”

李助不住喝酒吃菜,口里已是鼓鼓囊囊,听他动问,回道:“李助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啊呀,”智深霍地站起,拱手行礼,“原来是真人当面!适才洒家言语冲撞,莫怪!莫怪!”

李助哈哈大笑,“早听说花和尚急公好义,有勇有谋。却原来是这般鲁直性子。”

智深一愣,就听李助转头冲着外面大喊,“一清先生还不进来,莫非还要等主家单请不成?”

众人闻言又惊又喜,齐齐站起相候。雅间的门从外面推开,公孙胜笑着走了进来,“二郎一别数月,风采更甚往昔。不光当了县尉,还搏了个“穿云太岁”的诨号,当真可喜可贺。”

武松拱手笑道:“让一清先生见笑了。”

杨志好奇问道:“这“穿云太岁”从何说起?”

公孙胜挨着李助坐了,笑着解释,“穿云太岁是说二郎枪法出众,枪出如穿云之龙,杀戮似魔神太岁。”

杨志听了表情郁郁,暗忖:“可见江湖传言最是不可信。二郎枪法也就平平,倒是刀法拳脚上去得,如何本末倒置,反言他枪法出众?俺家传杨家枪法倒是当得起穿云之名。”

武松见杨志起了不平之意,忙开解道:“论枪法,武二不及杨志哥哥半分,愚夫愚妇,以讹传讹,不必当真。”

杨志听了,块垒稍解。武松又问公孙胜,“一清先生如何与金剑先生联袂而来?”

“要不说这天下事逃不过“巧”之一字。贫道与二郎志趣相投,虽然想留下来与二郎轰轰烈烈闹他个天翻地覆,但又感念晁天王待我恩重,一时左右为难。

便趁着云游四方之际,替二郎网罗四方之英杰。金剑先生正好四处漂泊,欲择明主而侍。我与他言及二郎大志,他心即悦服,这便与我一道来了阳谷县。”

“足感一清先生盛情。”武松先公孙胜深揖为礼,转身又朝李助作揖,“能得金剑先生相助,大事可期。”

二人慌忙起身还礼。

鲁智深拍掌大笑,“如此甚好!洒家早就听说金剑先生一把金剑舞得如掣电般迅捷,天下无双无对,早就想见识一番。这酒稍候再吃也罢,来来来,金剑先生先与洒家做过一场。”

“你这个莽和尚如何这般性急?贫道刚刚坐下,酒都没有吃一杯,如何就走?”

公孙胜与鲁智深是旧时相识,说话间没有顾忌。众人听了哈哈大笑。

一时酒桌上谈笑风生,宾主尽欢。李助留神众人神态,尽显豪迈,俱是豪杰之相,不禁暗暗颔首。

“此番是来着了。这武二郎比一清说得更为不凡,只看他双目神光含而未露;凛凛一躯,有龙凤之表;胸怀大志,腹有良谋,进则为安邦定国之人主,退则为拨乱天下之枭雄。

只是卦象显示他创业坎坷艰难,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我若辅佐他,必担天大的风险。这却如何是好?嗯,且试他一试,看他到底如何,再定行止!”

心中计较已定,李助开言道:“诸位坦诚相待,贫道也不敢欺瞒。适才卜数,按卦象所示,二郎所谋大事确实艰险重重,且三日内就有应验。后面所说乃是戏言。”

此言一出,众人面面相觑,均露出凝重之色。原来不知此李助就是彼李助也就罢了,权当酒后消遣。

如今知他不仅善舞金剑,还颇通易理,怎不叫人悬心?

“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李助摇了摇头,只拿一双怪眼来看武松。

“命理之说,半由天定,半是人为。诸位哥哥何必杞人忧天?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什么艰险阻碍,我自提枪破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