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禁中留字

高俅要的就是这话,领命退回班中。百官朝罢,高俅回到府中,专候阳谷捷报。

话休繁絮。这一日武松等人来到东京城外,远远就瞧见远处有一关卡。

武松暗忖:“去岁来京之时,此处还没有设卡。莫不是专为擒我而来?”

心中疑虑,便对三人说道:“这处关卡设得蹊跷,石秀兄弟你先去探查一番。”

三人引马退了一箭之地,石秀独自打马上前。

到得关卡前,便有士卒持刀喝问:“那汉子从哪里来?”

石秀笑着答道:“小的蕲县人士,自阳谷县贩羊马而回。仰慕东京繁华之地,特意进城游览一番。”

“阳谷县?”几个士卒上前,将石秀围住,“你姓甚名谁?取公凭来看。”

旁边一个将领听了也拿起了钩镰枪。

石秀自袋中取出公凭,那士卒验看一番,又盘问了几句,见无异常,将公凭还给石秀,暗骂了一句“晦气”,放石秀过去。

石秀心里已经有了底,骑马到了城门之下,不见了关卡,便打马往东,绕行了五六里路,与武松三人汇合。

“哥哥所料不差,这关卡专为擒你而设。”

武松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另想他法。”

四人绕道东门,找了一处客店寄存下马匹兵器。武松花百两银子从商旅手中买了三张公凭,于黄昏时分大喇喇走入城中。

行到御街上,往来观玩。转过东华门外,见往来锦衣花帽之人,纷纷济济,各有服色,都在茶坊酒肆中坐地。

武松引着三人,径上一个小小酒楼,临街占个阁子,凭栏望时,见御营诸班直人等,多从禁中内里出入。

武松心中一动,对三人说道:“御营班直自由出入宫禁,我们何不擒下几个,换了衣服,问了口令,也到禁中耍一回,岂不比去樊楼痛快?”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武松这番言语真可谓胆大包天了,偏偏却激起三人豪兴。

阮小七大声叫好,“若得坐一回赵官家的龙椅,也不枉了。”

石秀哪里有怕的,忙道:“我去引个班直入阁子来,哥哥们好动手。”

花荣是个谨慎人,这般行为颇不合他平日行事。可和三人一起,竟莫名觉得比往日多几分快活,便也笑着默应了。

石秀火急下楼。出得店门,恰好迎着个老成的班直官,石秀唱个喏。

那人道:“面生并不曾相识。”石秀说道:“小人的东家和观察是故交,特使小人来相请。”

原来那班直姓王。石秀道:“莫非足下是张观察?”

那人道:“我自姓王。”石秀随口应道:“正是教小人请王观察,贪慌忘记了。”

那王观察跟随着石秀来到楼上,石秀揭起帘子,阮小七上前捂住王观察的嘴,花荣慌忙去了巾帻、衣服、靴袜,却脱下王班直身上锦衣、踢串、鞋裤之类,自穿戴了。

又脱下他的里衣将其牢牢绑在凳子上,用抹布塞进了他的嘴里。

如是者三回,四人衣物便都齐了。四人相视哈哈大笑,互相作揖行礼,“武观察,花观察”的叫个不住。

只可怜四个班直,中秋时节被光条条绑在酒楼隔子里间。

武松从鞋子里抽出匕首,抵在王班直的脖子上,问:“要死要活?要死的不必答我话,若是要活时,便点点头。”

王班直脸色惊恐,慌忙点头。

“我取下你口里抹布,你不许高声。”

王班直又点点头。

武松取出抹布,王班直果然不敢高声。

武松便问,“我要去禁中耍一回,除了腰牌,可还有什么口令没有?”

王班直道:“好汉若绕我性命我便说。”

“我要你性命做甚?你老实说来。”

“凭这腰牌出入宫中无禁,只入不得后宫。遇有人问,答“与民同乐”即可。”

武松又把抹布塞进他口里,紧闭了窗户,故意对石秀道:“你守在门口,我们去耍一回就回来。他们若是敢逃,便将他们都杀了。”

石秀应了声是。四人出了门之后,将门关牢,掇了条凳子摆在门口,假做有人看守。

下楼之后,武松丢了一锭银子给小二,吩咐道:“我那几个朋友吃醉了酒,任何人不许上去打扰。”

小二欢天喜地应了。

四人离了酒店,直入东华门,进了内庭,但见四面琼楼玉宇,雕楼画栋,真如人间仙境,恍疑身在蓬莱岛,仿佛神游兜率天。

几人过禁门,为有服色,无人阻挡,直到紫宸殿,转过文德殿,殿门各有金锁锁着,不能够进去。又转过凝晖殿,从殿边转而向左,到一个偏殿,牌上金书“睿思殿”三字,此是官家看书之处。

正面铺着御座,两边几案上放着文房四宝:象管、花笺、龙墨、端砚。

阮小七在御座上坐了一回,恋恋不舍。

武松道:“到这里已经足了。我们各自留下一副墨宝,让那赵官家也瞻仰瞻仰如何。”

众人轰然叫好。

武松思索片刻,提笔饱蘸浓墨,在那屏风上龙飞凤舞写下几个大字:饿殍寒骨积于道,无怪大宋仅九世。穿云太岁武松禁中留字,以警昏君。

武松题字罢,将笔递给阮小七,“小七也写一个。”

阮小七抓耳捞腮,道:“几位哥哥莫要笑话,我识字不多。”

憋了好一阵,歪歪斜斜在墙上写下“昏君”二字,又想了一会,又加上“活阎罗阮小七留”七个字。

写罢看了看颇觉满意,将笔给了花荣。

花荣笑了笑,写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小李广花荣留字

石秀接过笔,写下“昏庸无道”四字,又留款“拼命三郎石秀留字”。

几人写罢,看了一回,听得外面人声鼎沸,忙从侧门出了殿,离了内苑,溜出了东华门。

也不回酒楼换衣服,趁着城门未关,混出城去。

从客店里取了马匹兵器,又将随身携带的衣服换了,连夜往北而去。

奔出去十几里,不觉天色已暗,四人心中兀自突突直跳,想到那赵官家看到他们留字的脸色,不由又觉得大是痛快,忍不住放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