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谢梧撩开床帐坐在床边,冷眼看着地上抽搐的人。
“小姐,来了!”外间响起少女欢快的声音,六月手里拎着一个黑衣人走了进来。她身形较寻常女子也算娇小玲珑,却毫不费力地拎着一个比她两个还大的男人。
走进内室看到地上的人也毫不意外,将手里的人随手一扔,连蹦带跳地走到谢梧身边。
“京城的人真没品,竟然用这种劣质的迷香,好臭!”六月不满地抱怨道,顺便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谢梧笑了笑,问道:“秋溟呢?”
六月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我去看看?”
“不用了。”秋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谢梧起身披衣道:“出去看看吧。”
六月看看地上的两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耸耸肩,一手抓起一个黑衣人又往外走去。
这身形娇小的少女原来竟是天生神力。
外间,秋溟站在花厅里,他脚边扔着两个死活不知的黑衣人。
“他们在客栈后院里浇满了火油。”秋溟道。
六月震惊地睁大了眼睛,捂着小嘴道:“他们想烧死客栈里所有的人?!”气不过又踹了地上的人一脚。
那人原本是昏迷着,被这一脚瞬间踹醒了。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抬起头来,又被人一脚踩晕过去了。
谢梧淡淡道:“今晚风不小,有火油助力,只怕烧掉半条街都有可能。能弄出这么多火油,来头不小啊。”
火油,即石油,古代又称为石脂、石漆。
这个时代蜀中还有少数地方已经有百姓用来日常生火了,但京城附近并不产石油,会大量储存此物的都不会是普通人。
谢梧看向六月,“把他弄醒。”
六月眨了眨眼睛,只得再次将脚边的人踹醒。
那黑衣人再次被痛醒,刚睁开眼睛就飞身而起向谢梧扑去。只是他才刚起来,就被人一脚踹回了地上。
六月拉了拉自己的裙摆,得意地轻哼了两声。
随着咔嚓的轻响,黑衣人清楚的察觉到自己的肩膀撞到地上脱臼了。
“落到你们手里算我倒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黑衣人咬牙道。
谢梧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确实挺倒霉的,不过我觉得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倒霉。”
黑衣人不屑地冷笑,他是刀口舔血的人,自然不会被一个少女威胁了。
谢梧问道:“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跟顺风楼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脸色微变,咬牙道:“我不知道什么主子,什么顺风楼。”
谢梧轻笑一声,摇头道:“我们今晚既然在这里等着你们,你觉得我会不知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吗?”
黑衣人冷笑道:“你既然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谢梧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道:“很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过来,应该不是外地来的杀手。那你最好祈祷你运气真的很好,而且无父、无母、无妻、无子。”
黑衣人脸色有些僵硬,却依然还是咬着牙不肯说话。
谢梧却没有再理会他,而是侧首对秋溟道:“给这几个人画像,尽快查清楚他们的身份。”
秋溟沉默地点头,“我找个地方问口供?”
谢梧摇头笑道:“不,天亮之前问不出来就报官,火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弄来的。在天子脚下囤积大批火油,可是件很危险的事啊。”
“是,小姐。”
看到那黑衣人错愕的神色,谢梧微微俯身与他对视,道:“祈祷你的主子能从锦衣卫手里救你出去,不然……”
不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黑衣人却已经明白谢梧的意思了。
他一言不发,只是恶狠狠地瞪着谢梧,直到再次被人打昏过去。
天还没亮,宫城东华门外的马行街已经热闹起来。
不久前澹宁居旁边的安宁客栈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惊醒了整个客栈的人。然后官府的差役飞快地赶到,将偌大的客栈围了起来。
再过不多时,就连锦衣卫都匆匆赶到。
看到那些个身穿黑金袍,腰悬绣春刀的人,原本还围在门外的街上看热闹的人们纷纷避开了。
锦衣卫昨天就在城里闹得风风雨雨,现在又出现在这里,看来事情不小啊。
客栈后院里,谢梧披着大氅站在屋檐下,秋溟和六月也安静地站在她身后。
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卫兵在一个司官的指挥下进进出出地勘察房间里的情况,也将房间里那几个黑衣人从里面拎了出来。
那司官天还不亮就被人叫起来,心情很是不悦,看着那几个昏迷不醒的黑衣人眼中满满都是厌恶。
若非事发地点是在与宫城一街之隔的马行街上,他们恐怕还没有这么积极的赶来。
那司官目光落到站在屋檐下的主仆三人身上,扬眉问道:“这位姑娘就是苦主?这些人你可认识?”
谢梧上前一步,从容道:“回大人,民女前几日才刚到京城,并不认得这些人。”
司官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显然对她的话并不十分信任。
“不认识?那他们为什么深更半夜来杀人放火?莫不是为了求财?”
倒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住在这种地方肯定不会缺钱。一个弱女子只带着两个下人,被人盯上也是有可能的。
司官在心里轻哼一声,已经对这桩案子下了定论。
“这些人足足往客栈里洒了三大桶火油,姚大人觉得是为了劫财么?”一个略显高亢的声音突兀地从外面传来,众人回头就看到一群穿着黑金飞鱼服的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为首的男子三十出头,脸颊消瘦鼻梁高挺略带鹰钩,似乎有几分异族血统的味道。
“姚大人若是这么判案的,这个案子还是交给咱们北镇抚司吧?”男子声音里有几分傲气,看那位姚大人的目光也有几分不屑。
姚司官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悦,面上却迅速换上了笑容,“原来是高千户,这么一点小事怎么把您给吹来了?”
那高千户冷哼一声道:“小事?这几日京城贼人作乱,今晚又有人企图纵火,姚司官觉得这是小事么?这里可是紧挨着东华门,一墙之隔便是大内。更不必说,京城只有军器局和内廷的兵杖局才储存大量火油。”
姚司官心中暗道:“什么贼人作乱,不就是你们锦衣卫借抓凶手的名义在城里乱来么?”但面上却没有丝毫表现,他犯不着得罪锦衣卫这些疯狗。
“哦?那高千户怎么说?”
高千户将手中的令牌一亮,道:“奉镇抚大人之命,这个案子我们北镇抚司管了。”
被人抢了案子,姚司官却并不生气。
“这样啊,那就辛苦高大人了。”姚司官笑眯眯地道:“高大人来得快,本官还没开始呢。如此,这里就交给大人了?”
“姚大人请便。”高千户傲然道。
“都停手,这里便移交给锦衣卫的各位兄弟吧。”姚司官冲属下吩咐道。
“是,大人。”这年头破了案子又没有奖金,至少五城兵马司没有。
上面的大人还要为了面子考虑,底下的人是真的不想摸黑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