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漠孤刀

北荒大漠的月光像淬毒的银镖,将连绵沙丘照得惨白如骨。柴安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流沙,缠满污渍的绑腿早已被砂砾磨出破洞,细碎的晶粒钻进皮肉,每一步都似赤足踏在刀锋上。他忽然按住腰间那柄缠着陈年布条的残刀——刀柄处的睚眦纹正在发烫,这是三年前从古战场尸堆里刨出的铁片,此刻却震颤着发出蜂鸣。

七道驼铃穿透呼啸的风声。

柴安眯起眼睛,沙丘顶端浮现七个骑影。黑鳞驼的角质蹄甲在月下泛着冷光,为首者玄铁面具上的饕餮纹正在渗血,暗红液体顺着青铜獠牙滴落沙地,腾起缕缕青烟。

“阴魂不散。“他啐出口中血沫,右肩被毒箭贯穿的伤口已溃烂发黑。三天前在黑水沼泽盗取的阴煞草正在怀中发烫,隔着粗麻衣烙得皮肉滋滋作响。这株能让元婴修士重塑经脉的灵草,当真值得七个筑基期死士跨境追杀?

沙粒突然诡异地悬浮起来,在离地三尺处凝结成血色珠串。残刀爆发出刺耳鸣啸,陈年布条寸寸崩裂,暗红如凝血般的刀身映出柴安布满血丝的眼。他感觉掌心传来灼烧剧痛,低头竟见刀柄处睁开一只琥珀色竖瞳。

“终于......等到噬灵体了。“

沙地深处传来砂纸摩擦般的笑声,裹尸布缠身的骷髅破沙而出。它腐烂的指节间夹着半截青铜钥匙,眼窝里的幽蓝火焰跃动着映在柴安瞳孔中:“看看你的影子,将死之人。“

柴安猛然转身。月光将他的身影拉得细长扭曲,本该是头颅的位置空无一物。骷髅笑得下颌骨咔哒作响,突然伸手插入自己胸腔,扯出半截生锈刀尖抛在沙地上:“往西南三十里,或许能解你无头之劫。“

驼铃声已逼近百丈。柴安抓起刀尖疾奔,怀中的阴煞草突然灼穿衣物,绿色汁液渗入胸膛,在皮肤上蜿蜒出藤蔓状纹路。十二道锁魂链破空而至,他旋身挥刀格挡,锈刃与玄铁相撞竟迸出紫红火星。

“小子,把命和阴煞草都留下!“为首的追魂使甩动长鞭,鞭梢毒刺直取咽喉。柴安后仰避过致命一击,毒刺擦着脸颊划过,在颧骨留下焦黑灼痕。他借着沙丘斜坡翻滚而下,身后传来锁魂幡展开的猎猎声响。

沙暴毫无征兆地掀起。狂风裹挟着金铁相击之声,柴安冲入一片残垣断壁。数百把锈刀倒插在沙中组成森然刀阵,刀柄缠绕的经幡早已风化,却仍保持着诡异的角度指向中央石台——那里斜插着一柄断刀,与他手中的刀尖完美契合。

刀镡处的睚眦兽首突然咬住虎口,鲜血滴入兽首眼眶的刹那,整片沙漠开始震颤。血色雷云在空中凝结成旋涡,砂砾化作赤色暴雨倾泻而下。柴安的紫府轰然炸开滔天血浪,他看到赤袍刀修斩落星辰,血雨浸透九重天阙,最后是遮天蔽日的“劫“字如山岳坠落。

“以汝精血,祭吾残魂。“古老的低语在识海回荡,断刀化作血光没入柴安掌心。

追击者的惨叫从身后传来。最前方的黑鳞驼正在融化,黏液状的肉体顺着驼峰流淌,骑手的面皮像蜡油般滴落,露出森森白骨。剩余六人慌忙结阵,锁魂幡上飞出千百道怨灵,裹挟着毒瘴形成遮天蔽日的鬼面。

柴安握紧不知何时复原的血锈刀,刀身暗纹亮起猩红光芒。他本能地横斩而出,月牙状刀罡横扫三十丈,青色火焰顺着怨灵躯体倒卷,瞬间吞噬六面锁魂幡。焦尸坠地时,沙地上浮现血色篆文:噬灵现,狂刀醒;九劫渡,天道崩。

幸存的追魂使捏碎传送符,却在青光中炸成血雾。柴安单膝跪地剧烈喘息,右臂皮肤下仿佛有活物在蠕动。阴煞草的纹路已蔓延到脖颈,与血锈刀的灼痕交织成诡异图腾,宛如古老部族的黥面。

“记住,你不再是独行客。“裹尸布骷髅从塌陷的沙坑中升起,血色锁链在它骨架上蜿蜒如活蛇,“狂刀第九代掌劫使,当以杀止劫,以战养道。“

西南天际亮起七道剑光,清越剑鸣割裂云层。骷髅化作沙尘消散,余音在风沙中飘荡:“天剑阁的鹰犬来得倒快......往黑水沼泽去,那里葬着你的因果。“

柴安扯下染血的衣襟裹刀,指尖触到刀柄新浮现的“劫“字刻痕。晨光刺破云层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缓慢生长出头颅轮廓,只是那轮廓竟戴着古老的冕旒。怀中的阴煞草不知何时已生根发芽,妖艳红花在风中舒展瓣叶,酷似女子冷笑的唇形。

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血月之夜。

古战场的尸堆里除了这柄残刀,还有半块破碎的青铜面具——与他方才斩碎的追魂使面具一模一样。面具内侧刻着细小篆文:七煞炼魂,甲子轮回。

沙海尽头传来隆隆闷响,血色刀罡残留的能量正在引发地脉震动。柴安将刀尖指向西南方,血锈刀突然发出渴血的颤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间泛起铁锈味——这场逃亡,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