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说通了

东方渐晓,天空靛青,淡薄云雾氤氲,几声鸡啼远,滴滴晨露新。

水苏还在榻上憩着,小梦正甜。

余安早早地醒了,不愿吵醒她,轻轻撩开被子,蹑手蹑脚从水苏身上跨过,还不忘顺手帮她紧了紧被子。

来到院外,才发现余烈早已坐在院中,弓着腰,正在那里磨刀。

“爷,几十年未用的刀,磨来作甚?”

“老卒的刀,自然用来杀敌。”余烈淡淡回应,用拇指肚在刀锋上刮了刮,那双灰白眸子仿佛有了神采。

“如今各方战事皆休,哪里来的敌可杀?再者说你这个年纪,眼睛又看不见,军中还会要你?”余安挤了帕子,轻轻为余烈擦拭脸颊,打趣道。

余烈哈哈大笑,不愿继续在这个话题深聊,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安儿,为何去年探测无灵窍,今年却出乎意料地开了泥丸?”

按常理而言,元阳的仙师们不至如此不堪啊,竟连个灵窍都测不准?

更别说他老余家祖宗八代不生灵窍,打根儿上就不具成仙的命数。

孙儿开窍余烈虽很高兴,但更多的还是担忧。

可万莫被那些传闻中的邪修给骗了,说是助人开窍,其实都是假象,最终只会成为邪修的耗材,燃尽精元,倒助长了邪火。

那枚珠子的事情,余安早就想告与爷爷,奈何一直没有机会,如今爷爷既问起,余安便借此机会将事情头尾讲了个清楚明白。

听闻缘由的余烈表情霎时凝重起来,一把拉过余安,凑在他耳边,用沙哑的嗓音严肃低沉道:

“安儿,这是你的大机缘,却也是块烫手的芋儿。”

“如此异宝,爷活了几十年闻所未闻,若被那些仙人发现了苗头,你性命顷刻而休!”

余安深以为然,这问题他早已思虑过,心中也有计较。

如今身上带着元阳宗给的寻踪玉简,那枚珠子断然不可随身,免得仙师寻来察觉端倪。

他小跑进灶房,搭了凳子,小心翼翼将珠子搁在梁上,又换着角度仔细观察,确保完全看不见后才离开。

水苏此时也醒来了,到院里向余烈问过安,便拉着余安往她家的方向走去。

第一次正式拜访,余安难免有些紧张,他脚步忽顿,颤声问道:“水苏,你说....你爹娘能同意么?”

夏水苏憋了半天,俏脸一红,说出句极为豪放的话来:“才不去管那些,我如今身子都给你了,他们不同意又能如何?”

.........

夏安平与唐如雁坐在堂屋,夫妻二人皆是精神低迷,两只眸子布满血丝,看样子是一夜未睡。

“唉!我就说莫要逼的太紧,你非要上赶着跑去黄家,催着人家来下聘,怎的?我夏家的女子低人一等,嫁不出去了?”

夏安平眉头紧蹙,皱纹微布的脸上愁态尽显。

“这下你满意了,水苏出走,生死未卜,你高兴了....”

平日里在家中娇横跋扈的唐如雁此刻却眉目低敛,垂下脑袋,不敢多发一言。

她不明白,她只是想让女儿往后过得安稳些,有错么?

为什么,为什么都不理解.....

水苏那妮子竟还与我置气,闹什么离家出走,余家那小子皮囊是不错,但好看能当饭吃?

唐如雁当初便是不顾爹娘劝阻,嫁了一身清贫的夏安平,日子过得很苦,艰难时一碗清粥作两天饭食。

后来生出独女夏水苏,却也如她一般无二,是个有情饮水饱的痴种,家世好出不知多少倍的黄家三公子对她钟爱有加,她却毫不赏脸,连面都不愿见。

罢了,都是一辈子贫苦的命。

沉默良久后,唐如雁才怯怯看向丈夫夏安平:

“安...安平,待水苏回家后,我也不与她拧巴了,她愿如何便如何吧,只不过黄家那边.......”

对唐如雁向来温柔的夏安平竟然恨了她一眼,旋即猛一拍桌,怒道:“早如此说不就万事皆休了么?如今还不知水苏是死是活,你去烧些饭食,待吃过后咱们再去寻。”

就在这时,只见两道身影穿过前门,径直朝屋里走来。

夏水苏拉着余安,颇有种视死如归的气概,立在夏安平与唐如雁身前,她逼迫道:“我与余安已有夫妻之实,现下是决计只能嫁与他了,还请爹娘酌情,若再不应允,女儿只好一死了。”

余安闻言,上前两步,朝水苏的父母恭敬行了礼,淡淡开口:“二位尊老,我如今泥丸开窍,或有机会进入元阳内门,往后断不会令水苏蒙苦蒙难,自当用心呵护.....”

听闻此言,唐如雁眼眸中闪过一抹疑色,去年不是一窍不通么,怎的忽然开了窍?

难不成元阳宗仙师还有拿不准的时候,竟错诊了这余小子的灵窍?

夏安平心中同样持疑,他拍了拍余安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倒不用编造这些来哄骗于我,自古情意难得,你...只需记得对水苏好便是了。”

“你家境差些,至于聘礼就免了,你们自择个日子完婚罢!”

夏水苏闻言,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霎时舒展开来,她蹦跳着挽住夏安平的手,娇娇道:“谢谢爹!”

唐如雁却面露难色,将婚事应允下来倒是简单,只需动动嘴皮,但这黄家的聘礼该如何去还?

那黄家在青羊镇是数一数二的家族,族兵上千之众,家主黄放更是胎息有成的仙人之姿。

地位相判云泥的夏家却敢退黄家的婚,黄放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夏安平也看出了妻子的担忧,他柔声安慰道:

“黄家的聘礼我亲自送回去,至于他们要杀要剐,全凭天意了,若我未能返回,水苏婚宴上向我祭一杯酒即可……”

“如雁,日后再不能由着性子行事了,若我不在,无人护着你。”

对唐如雁交代完,又走到水苏与余安的身旁,拉起水苏的手,交给余安,轻声道:

“为父惟盼你二人平平安安,无灾无妄,若能枝繁叶盛,当为最好……”

夏安平如同交代遗言一般,唠叨个不停,听得夏水苏与唐如雁两个女子眼眸泛起红来。

“爹,你说这些作甚,难道那青羊镇的黄家还敢杀人不成?”夏水苏揉了揉眼眸,低低嘟囔着。

夏安平却只是轻抚着女儿的头颅,笑容恬淡,不置可否。

此刻,在一旁沉默良久的余安忽地走上前来,开口道:

“这聘礼,由我来给黄家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