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十,宜嫁娶的好日子。
齐府上下贴满了大红的剪纸,就连院子里的每棵花草都不能幸免。
季霄坐在镜前,看着盛装打扮的自己,忽然有些陌生。
“姑娘快看,这是夫人特意让我给姑娘送来的珍珠匣子,里头可都是精挑细选的大珠,可见夫人多重视姑娘。”侍女捧着匣子殷勤的凑上前。
珍珠螺钿这些物什,或许对别人来说珍贵,可对她从来不是什么稀罕物。
季霄不过看了两眼便盖上盖,让人收进了嫁妆箱。
突然,后背一阵刺痛,痛得季霄倒吸一口凉气,瞬间落下泪来。
“姑娘你怎么了?”秋露问道。
季霄指了指后背。
“呀!婚服上留了只针,把姑娘背上都扎出血了。”秋露将针拔出来,用纱巾摁住流血的地方。
“老夫人真是糊涂了,针都忘了拔出来,大好的日子见了血,多不。。”说到一半,秋露连忙住嘴。
“秋露,这件喜服不是请宫里的老师傅做的吗?”季霄连忙问,“跟祖母有什么关系?”
“老夫人中年丧夫,晚年丧子,本不应该在姑娘喜服上绣东西,可老夫人疼爱姑娘,还是在角落里,给姑娘偷偷留了个小元宝,唯愿姑娘安康罢了。”
秋露暗暗擦了眼泪,将针递给她,又指了指衣角处不显眼的金元宝。
“这样雕纹刻镂的金针,也就只有咱们老夫人有一只。”
季霄细细摩挲着。
少年时,她曾跟随祖母一同学过几日,祖母的手艺便是宫中经年的老师傅也无法匹及。
这只金针更是御赐之物,只有祖母手里这只,天下无双。
祖母总是心疼她的,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她也想活着,想再见见祖母,见见母亲。
季霄将眼泪擦干,重振了精神。
外头的喧闹声渐行渐近,几位嬷嬷喜气洋洋的推门进来,“二爷快到了,快快,快把盖头给姑娘盖上。”
季霄眼前一暗,迷茫的任由几位嬷嬷牵着手往前头走。
耳边传来喜娘絮絮叨叨的指引,不时掺杂几声少年们凑热闹的欢呼。
这样喜气的氛围,季霄却愈发恐惧,想逃。
直到有人往她手里塞了一截绸缎,小声的对她说,“姑娘,这牵巾万要牵牢了,掉了不好的。”
季霄点了点头,下意识攥紧了手里的缎子。
忽然,手里的牵巾颤了颤。
又颤了颤。
微弱的颤抖,好像那人无理,又霸道的关心。
想到他说话时的孩子气,季霄忍不住笑了笑。
那人或许是见她许久没有反应,手里用了些气力,季霄一时不察,竟被猛的拽着往前趔趄了一步。
虽然很快就稳住了身形,到底是被围观的人给看了出来。
几个少年笑着揶揄,“哟!抓紧的吧,二哥哥都等不及要把嫂嫂拽进洞房去了!”
齐二被取笑得闹了个大红脸。
偏偏齐大爷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接着道,“快别取笑他了,小心一会儿被他给灌上一碗四神汤!”
老一辈的会心一笑,齐二开始学抓药时,家里一些简单的补身汤都交给他来练手。
他煎的四神汤,族里的小辈没一个逃得开,那滋味,心肝脾肺都染苦了。
小辈们一听这话,各个都吓得心惊胆颤,低着头跟鹌鹑似的,再不敢多嘴。
直到闹洞房时,几个胆大的寻思过味来。
管他是什么汤药呢,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下回想再明目张胆看到几个哥哥吃瘪,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于是壮着胆冲齐二道,“哥几个,二哥哥将这天仙嫂嫂娶回来,是不是太过容易了?”
“是呀!嫂嫂不好意思,咱们得自己显摆显摆,好让嫂嫂见识咱二哥哥的厉害,才知道自己没有嫁错郎嘛!”
几个人起哄道。
齐二摇摇头,无奈问,“你们想玩点什么?”
领头的兴致勃勃掏出一颗红苹婆果,上头系着一根细细的线头。
齐二一晃眼还真没看着,要不是那人小心翼翼拽着线头将果子拎起,他还当他们良心发现,要放他一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