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站在集市边缘,风从巷子里钻出,夹着牲畜粪便和烤面包的混杂气味。他低头看了看从妮卡那儿抢来的钱袋,沉甸甸的,打开一瞧,十五枚金辉币在晨光下泛着微光,旁边还混着几枚银月和铜币。他攥紧钱袋,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这笔钱是他用命换来的,足够他在灰鸮镇过几年安稳日子,可他清楚,这里不能再待了。
妮卡死了,镇长府的火烧了一夜,消息迟早传开。镇长那头肥猪不会放过他,哪怕他现在只是个无名小卒,杀了瑟兰家族的掌上明珠,这仇恨如北境的风雪,铺天盖地,无处可逃。他得跑,跑得越远越好,至少在魔法公会考核开始前,找个地方藏身。或许山林是他唯一的选择,那片灰鸮镇外的莽莽群山,险峻而荒凉,连猎人都未必敢深入,正适合藏匿。
雷恩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满是泥污的衣服,快步挤进集市。他低头走得飞快,尽量避开人群的目光。先找到一个卖衣物的摊子,摊主是个瘦得像竹竿的老头,正拿根木棍赶鸡。雷恩指了指一身灰扑扑的粗布衣和一双结实的皮靴,轻声道:“多少钱?”
老头眯眼打量他,咧嘴露出几颗黄牙:“衣服一银月,靴子两银月。”雷恩没还价,从钱袋里掏出三枚银月扔过去,抓起衣服和靴子塞进怀里。他转身钻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脱下那身破得不成样子的旧衣,换上新买的行头。粗布衣贴在身上有些扎人,靴子却严丝合缝,比他之前那双烂得露脚趾的强上百倍。他把旧衣揉成一团,扔进巷角的垃圾堆,拍了拍手,背脊挺得更直了些。
接着,他挤回集市,找到一个卖食物的摊子。摊主是个满脸胡茬的汉子,正拿把破扇子赶苍蝇。雷恩指了指一堆干面包和几块熏肉,平静问道:“这些多少钱?”汉子瞥了他一眼,粗声粗气:“面包一铜币一块,熏肉五铜币一块,要多少?”雷恩算了下,拿了十块面包和十块熏肉,掏出一个银币扔过去。“不用找了。”汉子接过钱,脸上露出欣喜,“谢谢老板。”雷恩把食物塞进破布包,目光扫向集市深处。
他穿过人群,靴底踩在泥泞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走到那间破旧的店铺前。门口的木牌依旧歪歪扭扭,上面的“老榔头杂货铺”几个字被风吹得模糊不清。雷恩推门进去,一股霉味混着草药的苦涩气扑鼻而来。老头还靠在柜台上打盹,鼻子里发出轻微的鼾声,柜台上摆着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破匕首、缺角的铜壶,还有几瓶颜色怪异的液体。
雷恩走到柜前,沉声道:“老榔头,醒醒。”老头睁开一只眼,眯着打量他,嗓音沙哑:“又是你这穷小子?还想买魔息药剂?”他嗤笑一声,懒洋洋地从柜台下掏出那瓶淡蓝色的药剂,拇指大的玻璃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三十五银月,少一个子儿不卖。”
雷恩没废话,从钱袋里掏出一枚金辉币扔过去。老头接住,手指一抖,眼底闪过一抹惊讶,显然没想到这穷小子真能掏出这么多钱。他哼了一声,找回六十五银月,又把药剂推到雷恩面前:“拿走,别说我坑你。”雷恩抓起药剂,瓶身冰凉,液体在里面微微晃荡,像一团流动的星光。他攥紧瓶子,眼底闪过一抹坚定,这东西是他通向魔法的钥匙,哪怕未必能让他通过考试,至少是个希望。
雷恩收好药剂,转身离开杂货铺。集市的喧嚣渐渐远去,他背着破布包,沿着镇外的小路往北走。灰鸮镇北面是片连绵的山林,树影婆娑,山势陡峭,风从林间吹出,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走了整整两天,靴底磨得发烫,腿酸得像灌了铅。第一天,他啃了块干面包,喝了几口溪水,晚上靠在一棵松树下眯了半宿,风吹得他牙关打颤。第二天,他翻过几座小丘,涉过一条冰冷的浅溪,冻得他直哆嗦。可他没停,必须尽快进山,越快越好。
终于第三天傍晚,雷恩走进一片密林。树木高得遮天蔽日,他找了块背风的空地,放下破布包,从里面掏出几根干柴和一块熏肉。他抽出从妮卡那儿抢来的匕首,削了几根树枝搭了个简陋的火堆,又用刀尖在石头上划了几下,火星迸出,点燃了干柴。火苗窜起来,噼啪作响,温暖的光晕驱散了林间的阴冷。
雷恩靠着树干坐下,把熏肉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进火里,发出滋滋的响声,香气扑鼻。他撕下一块干面包,配着烤得焦黄的熏肉塞进嘴里,嚼得飞快。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他咽下最后一口,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从破布包里掏出那瓶魔息药剂,放在手里摩挲。
淡蓝色的液体在火光下泛着微光,像一团流动的梦。他拔掉瓶塞,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飘出,夹着点苦涩。他犹豫了一下,仰头喝下去。液体滑进喉咙,凉得像冰水,可咽下去后,胸口却烧起一团火,热流顺着血脉窜遍全身。他皱了皱眉,感觉体内有股陌生的力量在跳动,像被堵了多年的溪流突然冲开,这东西或许真能改变他的命运。
火光映红了他的脸,山林寂静得只剩风声和柴火的噼啪声。雷恩靠着树干,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把匕首插在身旁,抓紧破布包,闭上眼,沉沉睡去。梦里,北境的风雪又吹过,洛瑟安单膝跪地,胸口的黑咒文如毒蛇般吞噬着他。父亲嘶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活下去,像个普通人……”可雷恩低声呢喃:“我不想普通,我不想普通……”
夜色深沉,山林里的野兽低吼在远处响起,火堆渐渐暗下去,只剩一缕青烟袅袅升起。雷恩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攥着匕首,像一头受伤的野狼,随时准备扑向任何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