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升品

顾家宅邸后院，那间承载着顾钦一生心血的锻造工坊，如今成了白天枫的新据点。空气里依旧残留着淡淡的煤炭味和金属气息，巨大的熔炉虽然熄灭，却仿佛仍有余温。

白天枫站在铁砧前，手里掂量着一把沉重的锻锤。脑子里【顾氏锻造术】带来的知识如同奔腾的江河，清晰详尽，可真要动手，又是另一回事。

“妈的，这玩意儿比耍剑难多了。”他尝试着回忆顾钦大师演示的动作，抡起锤子砸向一块废弃的铁料。

“哐！”一声闷响，铁料没怎么变形，他自己虎口倒被震得发麻。力道不对，角度偏了，节奏更是乱七八糟。这跟【刀剑精通】那种直接灌输肌肉记忆的感觉完全不同。锻造更像是学习一门极其复杂的理工科，需要理解原理，掌握无数变量，然后通过实践，将理论转化为手上的功夫。

选材辨质、控火候、辨别锤音、把握淬火时机……每一个环节都精妙无比。

“不愧是大师级手艺，光看就会，那也太瞧不起人了。”白天枫甩了甩发麻的手，没气馁，反而来了劲。他从角落里翻找出一些相对完整的金属材料，又按照脑海中的知识，笨拙地点燃了那座沉寂的熔炉。

火焰升腾，工坊里再次被染上温暖的红光。

他开始尝试最基础的控火。灵能在这方面似乎有点用处，虽然微弱，但能让他更清晰地感知炉温的变化。他像个刚拿到驾照的新手，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风箱的拉动频率和灵能的微弱输入，试图让炉火稳定在某个特定的温度区间。时而火势过猛，差点把材料烧化；时而温度不足，金属半天都烧不红。呛人的烟气熏得他眼泪直流，汗水很快湿透了后背。

接着是锻打。他挑选了一块最普通的铁锭，烧红后夹到铁砧上。

“当！当！当！”

每一次落锤，他都努力去感受金属的细微反馈，调整力量和落点。一开始，锤音杂乱无章，火星四溅，铁锭被砸得坑坑洼洼，奇形怪状。

失败，再来。

他沉浸其中，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疲惫。脑海中的知识和实际操作不断碰撞、融合。他开始能从锤音的清脆或沉闷中，大致判断出金属内部结构的变化；开始能根据火焰的颜色和跳动，更精准地控制温度。虽然进展缓慢，成品依旧是些歪瓜裂枣，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顾氏锻造术】的理解正在一点点加深，从纯粹的理论，慢慢沉淀为一种模糊的手感。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当他再次成功将一块矿石提炼、锻打成型，虽然依旧粗糙，但形状和密度已经有模有样时，脑海中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如同某个关卡被突破。

【顾氏锻造术（入门）经验值已满，等级提升至Lv.2】

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也更加精细的信息流涌入意识。关于金属材料更深层次的特性，关于不同锻打手法的细微差别，关于如何引导灵能与材料产生更深共鸣的技巧……瞬间融会贯通。

他感觉自己对炉火、对金属、对锻锤的感知都敏锐了数倍。之前许多模糊不清的环节，此刻变得豁然开朗。

“呼……终于升级了。”白天枫抹了把脸上的黑灰，露出一口白牙。这感觉，比单纯打怪升级爽多了，是那种真正掌握了一门技艺的踏实感。

【顾氏锻造术Lv.2】：你已初步掌握顾氏锻造的核心技巧，能够辨识更多材料，更精准地控火与锻打，并尝试进行基础的附魔与品质提升。

品质提升？白天枫眼睛一亮，目光立刻投向了放在一旁的岚光剑。这把剑虽然不错，自带“电光火石”的技能，但品质似乎只是堪堪入门。要去黑风谷那种鬼地方找人魂，武器自然是越强越好。

说干就干。

他仔细检查了岚光剑的剑身，脑中迅速筛选着顾氏锻造术里关于武器强化的知识。岚光剑本身材质不凡，蕴含着某种能量回路，强化起来需要格外小心。

他在顾钦留下的材料堆里翻找起来。凭借着Lv.2的锻造术带来的敏锐感知，他很快找到了一些看起来不起眼的边角料——几块带着淡淡星光的黑色金属碎片，以及一小撮如同蓝宝石碾碎般的晶莹粉末。

“星陨铁碎屑？还有……月光砂？”白天枫辨认出这些材料，正是顾氏锻造术中记载的、能够增强武器锋锐度和能量传导性的辅材。

重新点燃熔炉，这一次，他对火焰的掌控明显娴熟了许多。炉火稳定而炽热，精准地维持在强化岚光剑所需的温度。

他小心翼翼地将岚光剑置入炉火中温养，同时将星陨铁碎屑和月光砂按照特定比例和顺序，投入坩埚熔炼。灵能被引导着，如同细密的丝线，缠绕在坩埚和岚光剑之上，感知着材料的熔炼程度和剑身能量的细微变化。

“叮！叮！当！”

锻锤再次响起，但这一次，不再是之前的杂乱，而是充满了某种韵律感。每一次敲击，都精准地落在剑身的关键节点上，将熔炼好的辅材一点点融入剑体。淡蓝色的剑光随着每一次锤击而明灭闪烁，与炉火的光芒交相辉映。

白天枫全神贯注，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啦”一声轻响，瞬间蒸发。

这个过程持续了数个小时，直到最后一道工序——淬火完成。

“嗤——！”

烧红的剑身浸入特制的淬火液中，激起大片白色的水汽弥漫开来，工坊内的温度骤然升高。白天枫紧盯着淬火池中的岚光剑，剑身在冷却过程中，发出细微的嗡鸣，蓝光流转不定，仿佛在进行某种蜕变。

片刻后，水汽散去，剑身的光芒也逐渐内敛，恢复了平静。他小心翼翼地将剑取出，用特制的磨石仔细打磨剑刃。

当剑身再次泛起冰冷的光泽，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从剑刃之上散发出来。不再是之前的锋利，而是一种更加深邃、内敛，却又蕴含着惊人力量的锋芒。

他拿起一块精铁锭，仅仅只是随意一挥。

“嗤——”

如同热刀切黄油，毫无阻碍，精铁锭应声断裂，切口光滑如镜。

【岚光剑（蓝品）】

剑身之上，一行信息浮现，宣告着强化成功。

“蓝品……成了！”白天枫握紧岚光剑，感受着剑身传来的澎湃力量，嘴角微微上扬。这把剑，已经脱胎换骨，不再是之前的白品凡兵，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利器。

有了趁手的武器，也掌握了初步的锻造术，是时候出发去黑风谷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白天枫扛起岚光剑，走出顾家宅邸。夜幕已经降临，终焉城依旧是一片死寂，霓虹灯光在废墟间闪烁，更显荒凉。他掂量着新生的岚光剑，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力量和顾轩那充满期盼的眼神，心中定了定。

正要迈步，一股若有若无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你要去黑风谷？”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白天枫动作一顿，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握紧了剑柄，才转过身。终焉不知何时再次出现，无声无息地悬浮在他身后不远处，夜风吹拂着她苍白的发丝。

“嗯，去看看情况。”他对终焉的出现已经有些麻木了，“顺便找点材料，升级一下我的锻造术，也得完成答应别人的事。”

“黑风谷距离这里很远，以你的速度，来回至少需要数天。”终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陈述着事实，“我可以送你过去。”

“传送？”白天枫挑了挑眉，心里盘算了一下。免费的顺风车？听起来不错，但这女人的“帮助”总感觉带着点附加条款。“需要我付什么‘车费’吗？比如帮您老人家打扫几条街？”

“只是短距离传送，而且需要消耗一些能量。”终焉没有理会他的玩笑，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另外，还有一件事需要告诉你。”

“什么事？”白天枫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他，这事估计比“车费”麻烦。

终焉沉默了片刻，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她的声音带上一种难以形容的异样感：“我……已经与你的精神融为一体。”

“融……融为一体？！”白天枫脑子嗡的一声，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什么意思？你钻我脑子里去了？”

“确切地说，我的意识，已经融入了你的精神深处。”终焉解释道，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灵境世界的本源力量，让我能够以这种方式存在。我可以随时感知你的想法，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你的意识。”

白天枫后颈的汗毛都快竖起来了，感觉像是有无数只冰凉的小虫子顺着脊椎往上爬。感知想法？影响意识？这他妈不是跟大脑里装了个监控还带遥控功能一样吗？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脑子里住了个‘室友’？还是个能读心术的房东？”他干笑两声，试图用玩笑掩盖心底的悚然。

“可以这么理解。”终焉的语气依旧听不出波澜，“但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意志，也不会窥探你无谓的杂念。我只是……在以另一种方式，继续守护这座城市。”

“守护城市？”白天枫想起之前那点零碎的信息，终焉是灵境世界的意识，帮过那个叫林摺的猛人统一各城，“所以，你现在选了我，也是为了……终焉城？”

“算是吧。”终焉没有否认，“终焉城的复兴，需要你的力量。而我的存在，可以给你提供一些……必要的帮助。”

“必要的帮助？比如传送？”白天枫指了指自己脚下。

“传送只是其中之一。”终焉淡淡道，“如果你遇到无法解决的危险，或者需要我的力量，只需要在内心呼唤我的名字即可。”

“内心呼唤？”白天枫嘴角抽了抽，感觉这展开越来越离谱了，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随身老爷爷……哦不，随身女鬼系统？“还得是VIP专属客服呗？”

“试试？”终焉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白天枫犹豫了一下，心里有点发毛，但更多的是好奇。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终焉？”

几乎是念头落下的瞬间，那个清冷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清晰得如同贴在耳边低语，带着一股凉意，却又无比真切：“我在。”

“卧槽！”白天枫猛地睁开眼，触电般地后退了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地上。他瞪大眼睛看着面前悬浮的终焉，心脏狂跳。这感觉太他妈诡异了！比之前觉醒灵能还诡异！这下好了，连点隐私都没了，以后想点什么是不是都得打码？

终焉看着他受惊的样子，空洞的眼眸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光。“现在，相信了？”

白天枫用力搓了把脸，手掌下的皮肤感觉有些陌生，好像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可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脑子里更是乱成一锅粥，震惊和那句没骂出口的“卧槽”还在反复刷屏。

“信了……我信了……”他声音有点干涩，这下是真的信了，不是信她能读心，是信自己摊上大事了，摊上一个天大的麻烦。

“不过，你老人家选人的标准还真够特别的。就因为我这点所谓的灵境人类血脉？还是说我这脑袋比较适合当无线路由器，信号好？”

他试图用玩笑来冲淡那股从脊椎骨缝里钻出来的寒意。脑子里住进来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意识体，还能随时随地现场直播他的想法，这比睡在棺材里旁边还躺着个鬼都瘆人。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终焉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飘渺，听不出她是否理解了白天枫的烂比喻。

“更重要的是……你的灵魂，与这座城市，与某些沉睡的意志，有着某种特殊的共鸣。或许，你才是终焉城真正需要的那种变数。”

“共鸣？变数？”白天枫咂摸着这两个词，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这听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是夸奖，倒像是说他是个不安分因子，或者干脆就是个合适的工具。

“先送你去黑风谷吧。”终焉似乎也没打算深入解释，话题又转了回来，干脆利落，“准备好了？”

白天枫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暂时压下去。他看了看四周死寂的废墟，破败的高楼在惨淡的霓虹灯光下如同沉默的墓碑，冰冷而压抑。他又看了看面前这个悬浮着的、神秘强大、现在还强行“入住”他大脑的终焉，心里那叫一个五味杂陈。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推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被动地跟着旋转、下沉。未来会怎样？

但事已至此，除了硬着头皮往下走，似乎也没别的选择。而且，说实话，心底深处，除了不安和抗拒，似乎还真有那么一丝丝……该死的期待。毕竟，力量是真的，变强也是真的。

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脑子里多个“美女”……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至少这美女看起来挺厉害，还能提供“专车接送”服务。

“走吧。”他重新握紧了手中的岚光剑，冰冷的金属触感顺着掌心传来，给了他一丝难得的踏实感。管他前面是刀山还是火海，总得闯一闯。

终焉不再多言，只是抬起了一只苍白的手。

下一秒，白天枫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崩碎！周围的空间仿佛变成了一块被随意揉捏的画布，死寂的街道、闪烁的霓虹、破败的建筑。

所有的一切都被拉长、旋转、撕裂，化作无数混乱的光影碎片。紧接着，光怪陆离的色彩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淹没。

强烈的失重感猛地攥住了他的五脏六腑，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更是让他差点当场吐出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颗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石子，在狂暴混乱的空间乱流中被疯狂甩动、挤压。耳边充斥着尖锐的、无法形容的噪音，像是无数玻璃同时碎裂，又像是金属在高速摩擦。

“我靠……这传送体验……差评！”混乱中，白天枫的意识勉强还能转动，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下次能不能换个温和点的方式？比如走个门什么的……”

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属于终焉的、冰冷空灵的意识，如同风暴中的定海神针，稳稳地存在于他的精神深处，似乎对这足以撕裂普通人的空间乱流毫无感觉。这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至少，这位“房东”看起来确实很罩得住。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混乱撕扯成碎片的时候，所有的色彩和噪音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猛地一滞，然后骤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