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挽天倾

临安，天水街，许宅。

许娇容正在院中指挥着护院看守各处院门，防止妖怪以及乱军冲杀进来。

先前在骨妖面前，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护院被李公甫恩威并施，大棒加甜枣的手段恐吓了一番后，已然不敢再跑。

毕竟他们的身契还存在许宅之中，不是自由身，主家没了，他们也要遭罪。

后院。

白素贞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腹前，站在空旷之地，那一双清眉，正打瞧着临安城各处的惶惶巍巍。

强大的精神力，足以让她感受到妖邪伤人，哀嚎遍地之景。

她身子动了动，有些踌躇，可最终还是定了下来，清冷面容上闪过一些犹豫。

这时，一抹绿影忽地闪到她身边。

翠衣纤腰，娇脸柳眉。

正是小青。

她缓了口气，朝着白素贞说道：“姐姐，外面乱套了，好多人都死了。”

“我知道。”白素贞轻声回应，眼睛却是仍瞧着临安各处。

“那.....我们要出手吗？”小青眼睛中有些不忍，她乃半妖，身上的半个人的血统终究是让她有人类的同情和怜悯。

“我......不知道。”白素贞眼神中闪过些许茫然。

她能出手，可后果......就是被有心人发现她的踪迹。

这一世，为了不再重蹈前世覆辙，她求师尊赐予妖炁控制之法，为的就是不被人发现妖物身份。

也正如她预想的那样，十几年来，灵隐寺、金山寺里的活佛高僧，没有一个看出她的身份。

但这些前提，是不大量使用妖力。

可若是要救，就要竭尽全力。

难不成单是为了心理安慰，随意的救下些许人类来体会被感恩戴德的感觉吗？

白素贞的自尊不允许她这么做。

她眼神有些许无神，一直处于纠结之中。

也是此时，脑中开始闪过些许画面：许娇容和李公甫的视如己出，燕若瑕平日对她的照料，甚至早年许家未曾发家时受到邻里的微薄帮助。

以及，那个令人恼怒羞耻的夜晚，任安对她伸出的援手。

半响，她眼神闪过一抹坚定，微微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

随后，看向小青，道：“记得遮掩几分我的痕迹，莫要让人找到许宅.......至少，能拖一会，是一会。”

她身上衣袍缓缓伸展，身形拔高，那衣裙下的两条腿儿，缓缓地化作一条蛇尾。

原先的清冷仙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只余下妖艳的气息。

随后，掐诀念咒，硕大的身躯缓缓浮空。

等来到临安上空，她眉眼一肃，手掐如意轮观音根本印：双手虚心合掌，两拇指弯曲如宝形，两中指亦弯曲如莲叶状，其余各指指端相合如幢。

一颗莲花在幢上浮现，莲上有一水蓝宝珠，颇为神异。

“水，来！”

.......

临安，灵隐寺。

正门相对的院落之中，有数列数行持棍武僧半露着肩膀，身子挺拔，满脸坚毅的站在高台之下。

“临安有大灾出事，我佛慈悲，不可避世不出，故召集尔等资质姣好，武艺上游之弟子，为的只有一件事，出寺救人.......”

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一位身穿艳红色袈裟，眉目花白，甚至白眉悬挂在鬓角的老和尚言语正派的讲道。

他大手一挥。

有些怒目神色，朗声道：“若是有弟子怕了那小小尸鬼，可就此离开，我灵隐寺不养畏俗之人。

胆小者，向前一步！”

无人动作。

灵隐寺方丈满意的点点头，骄傲的说道：“那便出寺，救人！”

话音落地，周围武僧齐震僧棍。

“轰轰轰——”

“出寺，救人——”

他们眉眼冷冽，一看便知全数精英。

方丈嘴角轻轻扬起。

心道：这才是我佛门中流砥柱，有此门徒，何愁后事啊！

可不知为何，武僧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甚至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朝着天上看去，面色上也有惶恐。

方丈皱眉。

怎生突然又怕了？

月光如银，原本敞亮的大院，忽地变得阴暗起来，甚至有点点雨水降落，好似突然阴天下雨。

他面色一喜，看向远处火光冲天之境，喃喃道：

“难不成......是佛祖显灵，浇灭贼人产生的大火？”

可瞥见身前穿着褐色僧袍的年长武僧嘴巴也是大张，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忽的感觉佛祖见到门徒这般惊讶作态，也丢面子。

于是眉头微微蹙起，朝着身前武僧说道：“不过是佛祖显灵，有何惊慌，唯有沉着冷静，为佛赞颂，方为真谛。”

“方丈，您要不要看看后面.......”年长武僧呆滞的脸色并没有随着他的言语而改变。

朝着唯一背向那面的老和尚，喃喃的说道。

方丈脸上已经有些难堪，毕竟修佛修的就是心思稳重，风波不经，可这般作态，属实不良。

他有些不满的转过头，想要瞧瞧让一个院子的武僧惊讶的到底是什么。

于是，就看到......

大河之水天上来。

他嘴巴缓缓张开。

“我了个南无阿弥陀佛啊！”

原本平静无澜的西湖，运河正在疯狂的奔涌，好似被什么东西吸引住，分成多条水流，朝着天上涌去。

汇聚在临安城正中间位置，已成一道飞速旋转的涡流。

隐约之间，好似能看到一白色亮点站在涡流之下，犹如天神。

而他刚刚感觉到的阴云以及雨滴，全都是水流奔向临安上空时，部分洒落的河水。

“这他娘的，是哪路高人出手这般狠......”

武僧之中，甚至有人这般骂娘道。

显然，谈吐犯了戒律，可旁人非但不惩戒，反而颇有认同之感。

这玩意谁看了谁都迷糊啊。

这时，一滴雨水落在了方丈手上，他慈目一顿，脸色忽地大变。

“这是......妖气！”

他隐约间感知到，一抹淡淡的妖气蕴藏在水流中，虽是隐蔽，可正是妖气无疑！

最前端武僧脸色也是一惊，道：“那这是什么境界的大妖？”

“至少是元婴之境......”

武僧脸上闪过些许犹豫，道：“那我们，还出寺吗？”

一个元婴大妖，出去和送死有何异处？

方丈长叹一声，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想了半响，才道：

“人妖虽是有别，可妖中也有天生地养的良善之辈。

若这妖意图是拯救临安之人，我等出去，也就是凑个热闹。

但更大的可能性，是攻城妖物之一，我们出去，也仅仅是徒增伤亡，未有用处......”

中年武僧眉头皱了皱，有些无奈的说道：“那......不出去了？”

“为何不去？”

“为人行事，讲究论迹不论心，临安大劫，怎能袖手旁观。”

“所有弟子，即刻出发，入城救人！”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