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雨下得人心里发毛，法租界的煤气灯像得了肺炎，喘着微弱的蓝光。陆沉蹲在弄堂口，用小拇指从桃木剑的璺口里抠出一缕黑灰。这道裂璺是三天前在南京东路留下的——当时他用剑格开丧尸的下颌，腐尸的牙齿直接嵌进了千年桃木里。
“操，又是水丧。“陆沉扯下口罩，被雨水泡得发白的脸颊还沾着半片符纸。他深吸一口气，那股腐烂橘子的甜腥味冲得人脑仁生疼。这种味道太他妈熟悉了——只有在黄浦江底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尸体才有这味儿。
窨井盖突然开始渗水，浑浊的液体里漂着几枚生锈的铜板。陆沉的八卦镜无风自动，铜钱孔里挤出七八只青面僵尸。它们的肚皮被泡得发白，指甲缝里还卡着淤泥。最前面的尸体张嘴时，陆沉差点没当场吐了——它喉咙里涌出来的不是血，而是一堆密密麻麻的黄纸钱！
陆沉的捆尸索刚搭上僵尸的脑门就弹了回来。腐尸的太阳穴渗出黑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蚀着法器上的朱砂符。他骂了句脏话，腰间的雷纹手串突然自行松开，三枚铜钱“当啷“落地，在水泥地上画出完美的太极弧线。
第一只水丧僵尸扑空时，陆沉的桃木剑已经架在了它喉结上。剑锋切入腐肉的瞬间，黑色粘液顺着剑身流淌，桃木剑的纹理正在以惊人的速度碳化。陆沉手腕一翻，剑尖挑开僵尸的下颌——它的舌头被替成了泛黄的冥钞！
陆沉的八卦镜突然反扣在脸上。镜面映出密密麻麻的鬼脸，那些面孔挤在窨井壁的青苔里，张开的嘴巴里吐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串串黄纸钱。他认出那是《城隍祭典》里记载的“索命钱“——只有用活人怨气养大的僵尸才会分泌这种玩意儿。
窨井深处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听得人脊背发凉。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炸开，金符在掌心自燃。他甩出整卷《太上咒语》，符灰在窨井里炸开金色星芒。水丧僵尸们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肌肉层，但它们前进的步伐却没丝毫停顿。
当第三只僵尸的胸腔被符火烧穿时，陆沉看见了那个穿旗袍的女人。她发髻上的银簪正在往头皮里钻，每钻一分，周围僵尸的腐臭就浓一分。陆沉的桃木剑没入她胸膛的瞬间，女人雪白的旗袍突然化作漫天纸蝶。那些蝴蝶扑在僵尸们剥落的皮肤上，瞬间长出新的腐肉。
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自行缠上手腕，三枚铜钱“当啷“作响。窨井盖突然被掀开，冷风里飘来殡仪馆的福尔马林味。陆沉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正用手术钳夹着黄纸钱，他的眼窝里没有眼球，取而代之的是两团跳动的幽蓝火焰。
“索命帐？“陆沉的八卦镜突然映出密密麻麻的算盘珠子，那些珠子正在往窨井盖钻。他认出那些珠子——是人眼珠，正在算盘架上自动排列组合，算出的数字正是他欠下的“三更债“。
纸媒突然甩开陆沉的桃木剑，她的旗袍下露出半截铁链。链子另一端系着的，是他失踪三个月的师弟。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自行松开，三枚铜钱落在师弟的眉心、喉结和肚脐上。师弟干裂的嘴唇突然动了动，吐出的不是声音，而是一串算盘珠子。
陆沉的桃木剑没入婴儿肚脐的瞬间，整个窨井突然亮如白昼。纸媒的旗袍开始燃烧，但她怀里的婴儿却笑出了声——那笑声里带着算盘珠子碰撞的声音。
当纸媒的旗袍彻底化为灰烬时，陆沉看见了她的真身。那是一张巨大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用鲜血书写的符文。宣纸中央，他师弟的半截小指正被钉在纸面上，指甲缝里还卡着未燃尽的黄纸钱。
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自行缠上师弟的小指，铜钱孔里涌出金色符灰。纸媒的宣纸本体开始剧烈抖动，上面的血符正在被符灰灼烧。婴儿突然张嘴，吐出的不是纸钱，而是一张巨大的冥钞——上面印着陆沉师弟的面孔。
陆沉的桃木剑没入冥钞的瞬间，整个窨井突然亮如白昼。宣纸上的血符全部剥落，化作漫天血蝶。纸媒发出尖啸，她的身体正在迅速干瘪，最后化作一滩黑色粘液，顺着窨井壁流回地下。
陆沉捡起师弟的小指，发现指甲缝里的黄纸钱已经变成真正的金元宝。他突然想起师弟失踪前说过的话：“最近殡仪馆的冰棺老是自己结冰，里面...里面好像有东西在敲。“
窨井深处传来新的哭声，这次是成年男人的嗓音。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自行松开，三枚铜钱落在窨井盖上，组成小小的太极图案。他深吸一口气，掌心的《太上咒语》正在自行燃烧——这次，他要用完整的咒语，看看窨井下面到底藏着什么。
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自行缠上手腕，三枚铜钱发出龙吟般的清脆声响。窨井壁上的青苔开始抖动，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推动。陆沉的桃木剑剑尖抵在井壁上，符灰从剑身上飘散，形成一道金色的屏障。
“《九幽真经》里说，黄泉之路有九十九道弯，每道弯都有僵尸把守。“陆沉自言自语，声音在窨井里回荡，“今天倒要看看，这底下到底藏着什么玩意儿。“
随着咒语的吟唱，窨井深处的黑暗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射出三道金光，直插井底。那光芒穿透黑暗的瞬间，陆沉看见了——
井底堆满了生锈的骨灰盒，盒盖缝隙间渗出的不是骨灰，而是黄澄澄的纸钱。最上面那只骨灰盒的锁扣，正被一只没有皮肤的手紧紧攥着。那只手的指甲缝里，卡着半截断裂的桃木剑。
陆沉的瞳孔猛地收缩。那是他三个月前丢失的法器，当时他正在追查师弟失踪的线索，结果在殡仪馆的冰棺区失去了踪迹。
“原来如此...“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自行松开，三枚铜钱落在骨灰盒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骨灰盒的锁扣应声而开，黄纸钱如活物般涌出，瞬间将整个窨井填满。
陆沉的八卦镜突然反扣在脸上，镜面映出密密麻麻的鬼脸。这些鬼魂与之前遇到的有所不同，它们的眼睛里燃烧着幽蓝色的火焰，嘴巴张开时，吐出的不是纸钱，而是一串串用符灰写成的经文。
“《太上咒语》对它们没用？“陆沉的桃木剑剑尖抵住骨灰盒，符灰在剑身上燃烧，“这是...《清虚真经》里记载的『经文鬼』？“
就在这时，骨灰盒里突然涌出无数黄纸钱，它们在窨井里盘旋飞舞，组成一个巨大的金色漩涡。漩涡中心，陆沉看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一个穿着道袍的男人，他的脸被纸钱遮住，只露出一双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眼睛。
“陆沉，“那个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你欠下的『三更债』，该还了。“
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自行缠上手腕，三枚铜钱发出耀眼的金光。他咬破舌尖，鲜血喷在铜钱上，瞬间化作三道金龙，直扑那个身影。
“《九幽真经》！“陆沉大喝一声，掌心的符灰形成一个巨大的九芒星，将整个窨井照得通亮。
当光芒消散时，那个身影已经消失，只留下满井的黄纸钱和一个空荡荡的骨灰盒。陆沉的桃木剑剑尖指着骨灰盒，剑身上碳化的纹理正在迅速蔓延。
“这不可能...“陆沉的额角渗出冷汗，“《九幽真经》的咒语对它无效？“
突然，窨井深处传来一阵低沉的嗡鸣声。陆沉的八卦镜再次反扣在脸上，镜面映出无数双眼睛——那些眼睛不属于任何僵尸或鬼魂，它们直接漂浮在黑暗中，瞳孔里映出的，是陆沉惊恐的面容。
“『无相鬼』...“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炸裂，铜钱碎片深深嵌入他的掌心，“这是《九幽真经》里从未记载过的存在...“
随着嗡鸣声越来越响，窨井壁开始崩裂，黄纸钱如暴雨般倾泻而下。陆沉的桃木剑突然自行脱手，剑身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金色的弧线，直指井底最深处。
剑尖触及的瞬间，整个窨井爆发出刺眼的金光。陆沉被强光逼得闭上眼睛，当他再次睁开时，窨井里的一切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在黑暗的深处，陆沉看见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那不是僵尸，也不是鬼魂，而是一个由无数黄纸钱组成的怪物。它的身体在黑暗中不断扭曲变形，唯一不变的，是它胸口那颗跳动的心脏——那是一张正在燃烧的冥钞，上面印着的，赫然是陆沉自己的面孔。
陆沉的雷纹手串突然从他掌心飞出，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金色的轨迹，直奔那颗冥钞心脏。手串上的三枚铜钱在飞行途中不断旋转，最终化作三道金光，没入冥钞之中。
冥钞发出尖锐的啸声，火焰突然暴涨，将整个黑暗空间照得通亮。陆沉看见自己的面孔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最终化作一个陌生的符号——那正是《九幽真经》封印咒语的起始符文。
当火焰熄灭时，黑暗中飘落的，是无数化为灰烬的黄纸钱。陆沉的雷纹手串重新回到他掌心，三枚铜钱已经变成了黑色，上面的雷纹若隐若现。
“这只是开始。“陆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窨井里回荡，“纸媒、索命帐、无相鬼...还有那个冥钞心脏，它们背后一定有更大的阴谋。“
他转身离开窨井，潮湿的夜风卷起他沾满符灰的风衣。陆沉知道，这场与僵尸和鬼魂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失去的记忆、师弟的下落、以及那神秘的冥钞心脏，都将成为他接下来必须解开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