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新手上路

夏林·托雷莫努力调动全身的意志力,对抗着胃里翻江倒海的冲动。

下水道的恶臭无孔不入,浓稠得让人怀疑是不是一万只哥布林刚在这里开完脱袜子派对。

穿越过来三个月了,这种“惊喜”还是让他有点吃不消。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那双浸满了污水的皮靴,一种同病相怜又加倍烦躁的感觉涌上心头。

【破旧的旅行皮靴】

【耐久度: 12/30】

【杀敌数: 0】

【评价:多处磨损,左脚鞋底已有裂纹,防水性能基本为零。温馨提示:建议尽快更换,否则你的脚可能会先一步体验腐烂的滋味】

淡蓝色的文字如同幻觉般浮现在他视野前方,同时脑袋传来一阵熟悉的轻微胀痛感。

这就是他穿越过来唯一的“福利”,【物品鉴定】。

用起来倒没什么消耗,就是探查复杂的活物时,会感觉像是跑了十公里没喝水一样,脑袋发懵。

这行冷冰冰的评价提醒他,再不搞点钱换双新鞋,可能就得先去神殿找牧师看看脚了。

哦,找牧师也需要钱。

就在夏林为自己的破靴子烦躁时,前方传来了矮人波奇·铁砧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我说树叶耳朵,你眼睛没花吧?”

矮人扭头,对着身后那个身形高挑、动作却异常灵活的身影咆哮,唾沫星子在他胡子周围飞舞。

“冒险者工会的告示确定没写错地方?这鬼地方是老鼠窝?我看着倒像食人魔的厕所!”

半精灵艾拉·星语动作优雅地避开一滩颜色可疑的积水,用一块灰布蒙着口鼻,只露出一双平静的棕色眼睛。

声音透过布料,闷闷地传来,带着一种特有的清冷质感。

“报酬30个铜币,任务‘下水道一区鼠患清理’,地点,无误。”

艾拉的视线扫过矮人因为愤怒而有些涨红的脸。

“除非你想回码头,继续跟那些的死鱼打交道。”

波奇喉咙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咕噜意义不明的矮人俚语,像是烧开的水壶。

听着矮人毫无意义的抱怨,夏林默默叹了口气,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三个月前。

那时,他还是个每天为了生活奔波的普通地球人。

一觉醒来,他就变成了这个奇幻世界里,某个商人家庭的独子,夏林·托雷莫。

原主?

标准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沾边,挥霍无度,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长得还算人模狗样。

至于他的死法……更是重量级。

简单来说,在和一位拥有火焰般鳞片的蜥蜴人女士,进行某种跨物种运动时过于兴奋,直接噶了。

而他,一个三观无比正常的健全青年就在这个当口占据了这幅躯体。

跟那玩意儿比起来,现在这下水道的恶臭,似乎都变得……清新脱俗了一点。

但倒霉的还不止于此。

刚过来那会儿,仗着原主家庭的底子和那张还算能看的脸,他也没想太多,继续过着花天酒地的日子。

毕竟谁不想享受一下异世界有钱少爷的生活呢?

除了对蜥蜴人敬而远之,其他的乐子,比如矮人开的酒馆里最烈的麦酒,半身人厨子烤的沼泽鳄蜥尾,还有那些在舞会上符合他审美的各种族女士……他都深入体验了一番。

反正就是及时行乐嘛。

可谁知道好日子这么快就到头了。

他那个便宜老爹,在欠了一屁股还不清的债务后,选择从城里最高的钟楼塔尖表演了自由落体,连带着把家底和债务一起摔了个稀巴烂。

老妈?

更是个狠人。

在老爹化作空中飞人当晚,她就卷走了家里最后一点值钱的首饰细软,连夜跑路,人间蒸发,至今杳无音信。

至于那位从未蒙面的妹妹,夏林关于她所有的印象就是每个星期准时寄到家的账单。

托雷莫家,正式宣告破产。

而他,夏林·托雷莫,从一个吃喝玩乐的少爷,光速沦为了一个连明天饭钱都不知道在哪里的乞丐。

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拿起武器——一把淘来的二手短剑。

然后,走进了冒险者工会那扇破旧的大门,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底层炮灰。

这就是人生啊,夏林默默感慨。

“行了行了,老铁砧,别搁这儿跟空气置气了。”

夏林弯下腰拍了拍矮人坚如磐石的肩膀,试图让自己声音听起来轻松点,也驱散一下自己脑子里那些丧气的想法。

“咱们现在就两个选择。要么,干掉这些‘吱吱’叫的玩意儿。要么,就等着被你‘咕咕’叫的肚子先干掉。”

他冲波奇挤挤眼。

“这样,这趟活儿干完了,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城西那家‘美人烈焰’酒馆新到的黑麦啤酒,听说劲儿够大。”

波奇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刚才还阴云密布的脸,顿时如同拨云见日。

“小子,这可是你说的!”他嗓门洪亮,震得下水道顶直掉灰,“我要喝最大杯的!最烈的!”

“哼。”

艾拉冷淡的声音插了进来,如同冰水浇头。

“只要别又跟上次一样,三杯下肚就开始抱着酒馆门口那根掉漆的柱子,哭喊你矿坑里那个叫‘珍妮’的独眼矿骡就行。”

波奇的脸“腾”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比刚才还红。

他挥舞着矿镐,唾沫横飞。

“Zonkul!(矮人哩语:胡说八道!)老子那是......那是抒发对故乡‘铁须山脉’的深沉思念!一种你们这些没胡子的家伙无法理解的情怀!”

“再说了!”他话锋一转,开始了他那套夏林早已能倒背如流的说辞,“要不是矿业工会那帮脑子里塞满齿轮的混蛋,引进了那些冷冰冰、硬邦邦的魔像傀儡,老子至于沦落到跟你们这些......这些......”

他卡壳了,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不那么伤人的词。

“跟你们这些‘菜鸟’一起钻下水道吗?!”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

“想当年,老子在铁须山脉,那可是首席勘探员!哪个矿主见了我不得客客气气递上一杯上等麦酒?我这手艺,闭着眼睛都能闻出秘银矿脉的位置!”

“可惜啊,”艾拉的声音再次幽幽飘来,“现在矿主们更喜欢不会喝酒、不会抱怨、不会要求加工资、更不会在找到矿脉后偷偷藏匿几块高品质矿石、还能无偿加班的魔像。”

波奇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哇哇大叫起来,开始滔滔不绝地控诉那些“没有感情的铁疙瘩”如何抢了他的饭碗,以及他那个“跟隔壁铁匠跑了”的老婆是多么没有眼光。

夏林默默听着,心里叹了口气。

波奇·铁砧,曾经的资深矿工,技术被时代淘汰,老婆跟人跑路,人到中年(200岁),失意潦倒。

除了矮人天生的强悍体魄和一点战斗直觉,以及手中的那把矿稿外,一无所有。

至于艾拉·星语......

一开始只知道她大概半年前流落到这座“长河城”,像个真正的流浪汉。

之后在酒馆当侍女,端盘子洗杯子,勉强糊口。

听说期间拒绝了好几位“绅士”提供的,能让她“更快摆脱贫困”的“特殊工作”。

她拿着微薄的薪水,一点点攒钱,直到凑够了注册冒险者的费用和购买基本装备的钱。

身手还凑活,性格却像块淬了冰的钢铁,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精准地扎在人的要害上。

还是上次,他们三个好不容易完成了一个清理神庙蜘蛛网的任务,拿到了一笔还算可观的赏金。

那天多喝了几杯劣质麦酒,艾拉少有地话多了起来。

借着酒劲,她断断续续地说起,她是为了躲债才一路流浪到长河城。

起因是她那个据说长得很帅的前男友,以她的名义借了一大笔高利贷,然后带着钱人间蒸发。

“在他消失之前,我们真的很恩爱!”艾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

说完这些,她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绝口不提,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想到这里,夏林的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艾拉被皮甲勾勒出的腰身,以及那透过皮甲缝隙隐约可见的、麦色肌肤下流畅的肌肉线条。

嗯......那天晚上,旅馆的房间很冷,被子又薄。

他们......只是为了互相取暖而已。

夏林对自己说。

对,就是这样。

纯粹的、临时的、解决生理需求的......战友互助。

他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别的。

“比起在这里听你抱怨你的矿骡珍妮,”艾拉打断了波奇又一轮的忆苦思甜,“我更关心这30个铜币,是否值得我们三个在这里吸半天的毒气,还要冒着跟一群可能携带瘟疫的玩意儿搏斗的风险。”

“风险?”夏林耸耸肩,“没钱才是最大的风险,我的女士。”

没办法。

一个家道中落、除了花钱啥也不会的废物少爷。

一个被时代抛弃、老婆跑路、脾气暴躁的矮人矿工。

一个背着情债、四处流浪、性格冰冷的半精灵。

他们三个臭鱼烂虾凑在一起,纯粹是因为冒险者工会里,那些报酬最低没人愿意干的“任务”,只有他们这种走投无路、急需用钱糊口的,连职业者都算不上的新人才会捏着鼻子接下。

不是为了混口饭吃,谁愿意钻进这种鬼地方?

夏林默默计算着。

10个铜币。

顿顿啃最粗糙、能把牙硌掉的黑面包,再小心翼翼别掉了面包渣……大概够他撑3天的。

生活不易,夏林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