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
鲁侯允十三年,壬午,公元前699年,周王姬林二十一年,晋侯缗六年,曲沃伯称十七年,卫侯朔元年,蔡侯封人十六年,郑伯突二年,曹伯射姑三年,齐侯禄父三十二年,宋公冯十一年,陈侯林元年,秦出子五年,楚王熊彻四十二年,杞靖公五年,许男郑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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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 鲁允十三年人物关系图
十有三年,春,二月,公会纪侯、郑伯。己巳,及齐侯、宋公、卫侯、燕人战,齐师、宋师、卫师、燕师败绩。
前年,郑突做了郑国国君。此后,宋冯不断向郑突索要贿赂,让郑突不堪承受。去年,鲁允出面调停没有成功,由此三个国家撕破脸,鲁国和郑国联合攻打了宋国。
二月,鲁允和纪国国君、郑国国君郑突会面,讨论宋国的事情。
对纪国来说,不论在什么时候就一个目的,如何才能摆脱齐国的威胁。这次鲁国、郑国拉大旗,准备和宋国对抗,纪国当然要过来凑堆儿,看看有没有机会让这两个国家帮助自己,摆脱齐国的威胁。对于鲁国、郑国来说,人越多声势越大,于是就接纳了纪国。
可是,这惹怒了齐国。齐国很早就将纪国看成自己的盘中餐,怎么能允许别人染指?任何国家,即使和纪国站在一起,也是不可接受的,所以齐国要敲打一下纪国。这时候,宋国刚刚被鲁国、郑国攻击过,正想要找机会反击,听说纪国竟然投靠了鲁国、郑国这一边,宋国自然要站在齐国这一边。宋国站过来了,卫国作为宋国的小跟班,自然也就跟过来。南燕国在去年跟宋国刚刚结盟,听说以后也过来凑份子。
于是,齐国索性联合宋国、卫国、南燕国组成四国联军攻打纪国。鲁国、郑国本来不牵涉纪国的事情,可是宋国既然参加了,两国自然不会放弃挫败宋国的机会。
二月初三,鲁允联合纪国国君、郑突组成三国联军,与齐国国君齐禄父、宋国国君宋冯、卫国国君卫朔、南燕人组成的四国联军交战,四国联军大败。《春秋经》没有记录交战的地点,是因为鲁军晚到的缘故。
论述起来,三国联军虽然有郑突这位了不起的将才,但齐国、宋国都是大国,卫国实力更在纪国之上,再联合南燕国组成的四国联军怎么会败得如此惨重呢?
对鲁国来说,参与这次战争是因为鲁国作为好心人,居中调节宋国、郑国的关系,没想到竟然被人羞辱,因此鲁国对宋国是很愤怒的。对郑国来说,郑国受到宋国不停的索贿,也对宋国非常愤怒。对纪国来说,纪国反抗齐国的侵吞,是为了保家卫国。这三个国家都有正当的理由。
再看四国联军,齐国是为了侵吞别人的领土,贪图别人的国家,这叫正当理由吗?宋国是为了索取更多的贿赂,这叫正当理由吗?卫国去年国君新丧,如今还没有下葬,新上来的卫朔地位本就不稳,却想着跟大家一起讨便宜,这叫正当理由吗?至于南燕国,更是完全不相干的国家,“打酱油”而已。
齐国、宋国、卫国、南燕国四个国家听起来声势浩大,但发动战争没有站在道义上,军心涣散,士气低落,被三国联军击败也就不足为奇了。
(楚杀其大夫屈暇。)
本年春天,楚国莫敖屈暇率军攻打罗国,楚国大夫斗伯比前去送行。回来的路上,斗伯比对他的车御说:“我观莫敖趾高气扬,心神不定,此战必败。”一回到国都,斗伯比马上去见楚国国君熊彻,他对熊彻说:“这次出兵好像有问题,请您一定要派兵增援莫敖。”
可是,熊彻当场拒绝。
斗伯比还是觉得不安,他又去找熊彻的夫人邓曼。这位邓曼和郑国国君郑寤生的夫人、郑国公子郑忽的母亲同名,两人都来自邓国,但不是一个人。斗伯比把他的担心告诉了邓曼。邓曼听了也很着急,她马上去见熊彻,对熊彻说:“斗大夫让您派兵增援,并不是说军队的多寡,而是强调君王要以信义安抚民众,以道德告诫官员,以法律约束莫敖。莫敖陶醉在蒲骚之战的胜利中,刚愎自用,必然会轻视罗国。您如果不加镇抚,恐怕他不会设戒备。斗大夫一定是在说,您要训诫大众并好好地督察他们,召集官吏用美好的德行鼓励他们,召见莫敖告诉他上天不会宽恕他的过错。否则,以斗大夫的睿智,能不知道楚国的军队已经都派出去了吗?”
熊彻听了这一番话,立刻派赖人去追屈暇,可是没有追上。
斗伯比曾经预测楚随之间的战争,可以说是料事如神。这一次又从屈暇的举动,猜测屈暇可能会战败,斗伯比毫无疑问是个智者。但是,他在劝诫熊彻的时候,并没有很好地考虑熊彻的立场和感受。莫敖出战,楚国大军已出,再派相当的援军去支援,楚国的军事力量就全派完了,楚国也就空了。但是,这个时候的楚国四面皆敌。哪个小国不想找机会咬它一口?所以,当熊彻听到还要派援军的时候,他不得不怀疑斗伯比的居心。这就是作为谋士的智者和作为决策者的君主看问题角度的不同。
邓曼则完全不同,她不再强调援军的数量,而是以治国之道来讲述斗伯比的建议,将斗伯比的建议侧重在国君监督臣子的角度来说,熊彻就容易接受多了。
熊彻虽然接受了邓曼的建议,派人去追屈暇,但是仍然没有派出援军。由此可以想见,这个时候的熊彻,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派援军了,他需要手中有足够的军队来应对突发的情况。
邓曼可以从不同的角度阐述同一个观点,最终让熊彻接受,由此可见她的政治手腕。西汉学者刘向将邓曼的事迹收录到他的大作《列女传》中,邓曼被归在《仁智篇》。《列女传》还借用诗经「曾是莫听,大命以倾」(《诗经·大雅·荡》,不听人言,天命倾覆)来称赞她。
再说屈暇,屈暇最大的荣耀莫过于蒲骚之战的胜利,但这次胜利为他带来荣耀的同时,也给他带来了别样的味道。试想一下当时的画面:
斗廉说:“我们能打!”
屈暇说:“我们是不是要等待援军?”
斗廉说:“我们不需要援军!”
屈暇说:“我们要不要再占卜一下看看能不能赢?”
斗廉又说:“我们不用占卜!”
屈暇在斗廉面前,是何其的懦弱。虽然获胜的功劳算在屈暇头上,但分明是斗廉的谏言起了作用,这让屈暇觉得耻辱。屈暇希望证明,他不需要谏言一样可以战胜罗国,就像蒲骚之战不需要斗廉照样能赢一样。楚国大军还没有走到罗国,屈暇就下达了命令:“敢谏者斩!”
楚军抵达鄢水,开始分批渡河,可是次序混乱,完全没有戒备。渡河在古代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古代战争主要靠的是行伍,靠的是队列和阵式,本来整整齐齐的楚军,一渡河就变得乱七八糟,精兵也就变成了乌合之众。
相反,对手罗国却已经做好了防备。早在去年,楚国攻打绞国,曾经在彭水分兵渡河。当时罗国就打算攻击楚军,还特意派大夫伯嘉去侦察,多次计算过楚军的人数。虽然因为各种原因,罗国最终没有动手,但是罗国对楚军的虚实非常清楚。当犹如一盘散沙的楚军进入罗国的时候,罗国早已经准备好了军队,还拉了卢戎作为他们的支援。
最终,楚军在罗国和卢戎两支军队的夹击下大败。屈暇自知罪大,在荒谷自缢而亡。其他楚军将领自囚在冶父,派人通知熊彻,等待处罚。熊彻听说战败,自我检讨说:“这次大败是寡人的过错。”接着,他赦免了所有将领。
其实轻敌、乱渡以致战败,不只是古代,放在近代也是一样的。
三月,葬卫宣公。
三月,卫国国君卫晋下葬。卫晋去年十一月去世,本年三月下葬,所谓「诸侯五月而葬」(《礼记·王制》),中规中矩。
卫晋本是流落国外的卫国公子,恰逢卫州吁之乱,使得他能在卫国国人一致支持下成为卫国的国君。卫晋在位十九年,对外实行的是游离于各方的政策。他最初跟随宋国和郑齐集团对抗,宋国被郑国压制后,就转而跟随郑齐行动。他也曾跟随王室讨伐郑国,转而又跟随郑国讨伐王畿的盟邑、向邑。他本来跟鲁国交好,转而又跟随郑国讨伐鲁国。虽然,卫晋在各方左右摇摆,却不被各国记恨,使得卫国成功地避免了各方力量的威胁。在国内方面,卫晋就太不光彩了。他强娶自己的儿媳妇,逼死旧妻,暗杀自己的儿子,导致两个儿子先后死亡。虽然卫晋去世的时候,他的儿子卫朔顺利继位,但卫国内乱的种子早已埋下。
或许卫人看重卫晋能受到各方借重的能力,依照谥法「圣善周闻曰宣」(《逸周书·谥法解》)为卫晋定谥号为宣,后世则称卫晋为卫宣公。
夏,大水。
本年夏天,鲁国发生了洪水。
秋,七月。
无事可记,《春秋经》照记「秋七月」。
冬,十月。
无事可记,《春秋经》照记「冬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