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店小二),要个桶子鸡,炸八块,炒凉粉,鸡皮汤,再来个羊肉包子,酒要老糟烧,快点儿啊。”
“衙内,太破费了……”
“不破费不破费。”
王方拉着蔡京,在大相国寺不远处一个饭馆里坐下,只见店中的小二们,各自挑着两个食盒,装上饭菜便急匆匆送出去。
这应该是中国最早的外卖了。大部分都是送到大相国寺的,为了逛庙会看花灯,索性要了饭菜在那里吃。王方探头往厨房里看,厨师累的满头是汗,炒勺都快抡飞了。
王方是这儿的老主顾,店家送了两碟开胃点心让他二人先吃着。
王方对历史上蔡京的了解,仅仅局限在史书上他如何逢迎宋徽宗,弄得民不聊生。以及《水浒传》里面让宋江方腊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那个恶宰相。至于别的,一概不知。
好坏他不敢妄下定论,但至少可以确定,这是个名副其实的功利主义者。
新党内部并非没有矛盾,而且在王安石的错误领导下,矛盾越来越大,不少新党中人最后倒戈,甚至连王安石的学生都是如此。
但是蔡京,从头到尾,都是主张变法的人。神宗要变法,他主张变法。哲宗要变法,他也主张变法。徽宗前期也主张变法,他还是主张变法。
结合他当政之后的所作所为来看,他绝对是一个变法革新派,但是,他的变法革新,是建立在皇帝想要变法革新的基础上的。
王方不懂什么社会学经济学,也不甚懂历史,但他看书,懂人心。
蔡京这种人,简直就是政治同盟的不二人选。只要有利益,他是真敢干!让他咬人他都敢!
虽然编排老爹不太合适,但王方还是觉得,老爹有时候太书生气了。
变法失败的很大原因就是他根本就没有武装起一个思想高度统一,成员默契配合的变法班子就开始施行他那东抄一笔,西看一下的新政。
唉,既然老爹意识不到这个问题,只好他这个儿子亲自代劳了。
王方要在老爹当宰相之前,把能用的人全都收入老爹麾下,比如蔡氏兄弟,比如曾氏兄弟,比如章惇,苏辙,沈梦溪,比如陆佃,李定,叔叔王安国,哥哥王雱,哦对,还有那个经略西北的王韶,全都收入麾下!
然后再干什么?
啧啧……
王方越想越激动,要是手下有这么多能人志士,直接架空皇帝,当第二个王莽,曹操又有何不可?!
就算做不成他们,当个张居正总行吧。
现在新政推行小组的成员有,王安石,王方,吕惠卿,其他人都还没有进入中央。就连这个蔡京,实际上也得在新政后期才进入朝廷。
但那又如何?!
作为一个穿越者,难道连一点点改变历史走向的权力都没有?
如果可以,直接把蔡京提拔成跟吕惠卿并肩的变法副书记,又有何不可?
这真不是王方异想天开,吕惠卿那个人,王方一向是信不过的。
不光是史书上对他褒贬不一,以及他后来背刺王安石的事情。
就是王方现在亲眼看见的,这位吕先生,其功利之心,怕是不亚于蔡京。让他两个互相制衡,未尝不是好事。
“衙内,饭菜都好了,您二位慢用。”
“来来来,吃。”
王方思绪回到现实,抱起酒坛要给蔡京倒酒。
蔡京满脸惶恐,赶紧捂住酒盏,说道。
“小弟是个什么东西,怎配让衙内斟酒。”
王方呵呵笑道。
“我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你方才救了我,怎么就倒不得?不要拘那些条条框框,不够烦人的。”
蔡京心里说不出的感觉,看着王方给自己倒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其实小弟,也没有帮到衙内什么……”
“君子论迹不论心。”
王方笑得无比亲切。
“就凭蔡兄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义心肠,你这个朋友,我王方就交定了,来,干了这杯酒,你我今后,越来越有!”
“干!”
一盏酒下肚,蔡京不觉盯着桌上的饭菜,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客居他乡,恨不能一块银子掰成两半花,连吃顿饱饭都要算计,更别说吃肉了。
“吃啊,别客气。”
王方挑了一只鸡腿,放到蔡京碗里。
蔡京客气了一下,最后也不客气了,抓起鸡腿就啃了起来。
突然想起还在大相国寺吃鸡丝粉的弟弟,可惜他就没这口福了。
吃了一会儿,王方这才问道。
“科举考试还有一年,蔡兄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蔡京擦了擦嘴。
“一是路远,又怕碰到什么闪失。二则是正好欧阳公有处宅子空下来无人照看,就在大相国寺后面,我兄弟两个便进京来,一是见见世面,二就当为欧阳公老家了。”
王方点了点头。
“看蔡兄谈吐气质,怕是饱读诗书啊。”
“岂敢岂敢。”
蔡京差点儿没呛住,赶紧说道。
“小弟萤火之光,怎敢同王兄天空皓月相比,进京时候,王兄写的佳作,小弟就已经有所耳闻,实不相瞒,便是李白再世,恐怕也只能跟王兄你打个平手啊。”
蔡京由衷赞叹道,并不是奉承,而是真心佩服王方的才学。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完美之人,长得帅就算了,偏偏家世也好,家世好就算了,偏偏人又这么能干。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王方却只是低下头,有些心虚地呵呵一笑。
那些诗怎么来的,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要是李白在世,他的真实水平,连给李白提鞋都不配!
“不说这些了。”
王方顺势转开话题。
“诗词歌赋,不过寻章摘句,文人之间故弄风雅罢了,于兴邦立业,毫无用处。要是写几句酸诗就能富国强兵,燕云十六州早就收复了。”
蔡京吃了一惊,赶紧环顾四周,亏得没人听见,低声说道。
“王兄,慎言啊,朝廷礼重文人,您也是书香世家,哪能说出这种话来,传出去岂不生事。”
王方满脸不屑。
“我怕谁?也是吃了酒,见与蔡兄投契,这才把心里的郁闷说出来罢了。”
王方说着,眼中飞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寒光,身子微微前倾,凝视着蔡京。
“只是国家养士百年,不知蔡兄对眼下的时政,有何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