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家的晚饭非常的朴实无华,只有一大盆肘子,外加一大盆红烧鲤鱼。
虽说都不是啥名贵食材,但在小小的槐花里,已然是堪比“吃席”才能有的丰盛了。
陈平安拎着盆子过来的时候,饭菜已经陆续被端上桌。并且因为人太多,今天院子里干脆直接摆了两桌。
老黄、刘伯温、陈平安、黄老大一桌。马皇后则领着两个孙儿,外加儿媳妇一桌。
因为有好几个半大小子,因此马皇后特意蒸了满满一大锅米饭。可即使这样,当她看到陈平安拎着个盆过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骂起来。
“你是饿死鬼托生呀,用碗还不够,还特意带个盆,哈哈哈!”
陈平安才不管那些呢,抄起勺子就给自己盛了满满一大盆米饭,然后走到锅前又给自己的饭盆里加了两大勺的红烧鲤鱼汤汁,这才心满意足的坐到桌前哐哐干饭。
老朱看着陈平安吃的如此生猛,不由酸溜溜的回忆过去。
“咱年轻的时候比他能吃!”
刘伯温听到这话都不知道咋接茬了,心想陛下还真是童心未泯,竟然连吃个饭都想争个老大。
“妹子,给咱也来个盆,咱今天试试能不能比得过这小子!”
马皇后闻言白了老朱一眼,不过还是非常顺从的给老朱找了个盆。只是打饭的时候只打了一半,临交给老朱的时候还不忘提醒。
“差不多得了,都多大岁数人了,咋还跟小年轻争呢?”
老朱接过饭盆,一边吃一边感慨。
“咱怕是比不过了,不过咱家老四倒是差不多,能跟陈平安打个平手!”
“对了,老四和老大呢?”
“爷爷,四叔骑马走了,我爹爹在陈先生家的学堂里……”
“你去将你爹叫回来吃饭!”
“好嘞!”
不多时,朱标失魂落魄的回到小院。只是面对满桌子的饭菜,他却没有半点胃口。
“标儿,赶紧吃饭呀!”
“爹,我不饿……”
“不饿?”
老朱看看朱标,又看看哐哐干饭的陈平安,心里顿时有了计较。
一定是陈平安说了啥话,影响了朱标的心智!
“你既然不饿,那就先去屋里躺一会儿,晚些时候再出来吃饭吧!”
“嗯……”
老朱打发走了朱标,然后拎起酒壶给刘伯温和陈平安倒酒。
“平安郎,别光顾着吃,来来来喝酒!”
“嗯……”
陈平安含糊其辞的答应一声,然后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相比于陈平安的洒脱,刘伯温就拘谨多了,不仅双手拿起酒杯,还只敢小口的抿着,生怕自己喝完再麻烦陛下倒酒。
“陈平安,你刚刚是不是跟太……黄标说啥了?”
“唔……没说啥呀,就是简单说了说宝钞的事情!”
“宝钞?”
“嗯!”
“我跟他说宝钞是朝廷掠夺百姓财富的工具……”
“呃呃……”
刘伯温听到这话手都是一哆嗦,心想这厮也太敢说了,这种犯忌讳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不过他偷眼看朱元璋,见朱元璋并未发火,他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看来陛下早就听过此等惊人之语了!
自己得找时间提醒一下陈平安,不能让他继续胡说八道了!
只是该怎么提醒呢?
暗示怕是陈平安听不懂,但若是明示……陛下又肯定不喜……
要不先试探一下陛下?
“黄老弟,晚上我去陈平安家睡?”
老朱闻言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行!”
“你就睡在咱家!”
“黄老弟,咱家怕是没地方了吧?”
“啥没地方!”
“你跟黄老四睡西厢房,老大跟媳妇孩子睡东厢,咱闺女跟我们老两口睡正屋!”
“这……”
刘伯温见老朱将全家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只能满心郁闷的同意。
看来陛下是不想放自己单独接触陈平安,怕自己给陈平安通风报信啊!
众人心思各异的吃完饭,除了陈平安吃了个沟满壕平,其他人几乎都没怎么吃。
刘伯温是单纯的吃不下,老朱则是因为要养生,马皇后不许他多吃。至于两个小崽子则没这个顾忌,甩开腮帮子,一人干掉一个肘子才算罢休。
陈平安吃完就告辞离开了,只是在他走后,老朱当即将朱标给叫了出来,询问他跟陈平安到底说了啥。
直至现在朱标脑子都晕乎乎的,脑子里一直回响着自己是“垃圾”的声音。现在见到老朱询问,朱标不敢说实话,生怕引起老朱的不满,给陈平安这个敢说实话的人引来杀身之祸。
“父皇,我们没说啥,只是谈论了下大明宝钞的事情。”
“他说宝钞是朝廷对百姓的掠夺?”
“啊?”
“父皇从何而知?”
老朱闻言不屑的笑了笑道。
“他早先也对咱这么说过,而且他刚刚自己也承认了。”
“他……”
“他还真是胆大包天,这种话也敢乱说?”
“呵呵……”
“此子胆大的地方多了,他不仅敢直言大明朝廷的坏话,还敢绑架官员进京告状哩!”
“啥?”
“父皇,这又是何事?”
老朱当即将陈平安如何指使朱棣绑架官员,然后打算上京告状的事情原原本本跟朱标说了一遍。朱标听后张大嘴巴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开口。
“此子还真是无法无天!”
老朱闻言冷哼一声。
“此子虽胆大,但却并不是无法无天。自古以来官逼民反,若是官员徇私舞弊,百姓又凭啥干受着?”
“因此,咱觉得陈平安做的没毛病!”
“等咱回京就下旨,准许百姓绑缚不法官员、差役进京告状!”
“天不给百姓公道,咱朱皇帝给!”
老朱这话说的非常霸气,听得朱标都热血沸腾。
“父皇英明!”
“若是父皇真下了此等圣旨,天下百姓必定欢欣鼓舞,那些官吏再也不敢戕害百姓!”
老朱闻言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但愿吧……”
老朱可不像朱标这样乐观,他太知道那些官员的德性了。哪怕自己再怎么严刑峻法,他们依然该贪就贪,该墨就墨,根本不会有任何收敛。
“标儿,此子还跟你说啥了吧?”
“嗯……”
“陈平安说父皇和儿臣是垃圾……”
“大胆!”
“咱要将他碎尸万段!”
朱标闻言赶忙劝解。
“父皇息怒!”
“虽然陈平安骂的非常过分,但儿臣却觉得他骂得对!”
“咱们大明印刷没有任何准备金的宝钞换取百姓的粮食、布匹,确实做的挺过分……”
“呃呃?”
老朱闻言颇为意外的看了眼自家好大儿。
“标儿,你真这样想?”
“回父皇,儿臣真的这样想!”
“陈平安刚刚也算是给儿臣骂醒了,凭什么咱们朝廷都不认的宝钞,却要强行逼迫百姓认?”
“若是朝廷真想让宝钞行之天下,那就该允许百姓交税、服徭役的时候使用宝钞,且百姓还可以用宝钞购买官府的粮食、布匹、食盐之类!”
“如此才是发行宝钞的真正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