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无声守望,灯火寄情
- 重生198X:智启时代
- 冬夜的萤火虫
- 3639字
- 2025-05-28 10:47:42
陆卫国斩钉截铁的话音落下,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在昏黄的灯光下激起层层涟漪,却又迅速被沉重的寂静吞没。客厅里,只剩下老式挂钟固执的“滴答”声,一下,又一下,敲打在夫妻俩紧绷的心弦上。
赵淑兰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丈夫刚才那番话,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道理她都懂,丈夫说的句句在理,高考的压力,街坊邻居的眼光,儿子未来的前途……这些她何尝不明白?可为人母的心,终究是软的。她能感受到丈夫话语里那份深沉的期盼,那份被儿子过往表现磨砺出的现实与严苛,但她同样也捕捉到了丈夫内心深处,那对儿子哪怕只有一丝丝改变也愿意紧紧抓住的渴望。
她看着丈夫重新拿起报纸,却只是目光沉沉地落在上面,那紧锁的眉头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张边缘的动作,无不透露出他内心的波澜并未平息。他是在强撑着,用一家之主的威严和理智,压制着那份同样存在于他心中的、对儿子异常变化的疑虑和不安。
空气仿佛凝固了,带着烟草的余味和未散的忧虑。赵淑兰蠕动了几下嘴唇,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声音低低地,带着一丝恳求的意味开了口:
“他爸……我知道你说的对,考试是面镜子,能照出真假。可……可我这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她往前挪了半步,声音更轻了些,“你说,小扬他……他会不会是压力太大了?今天在学校受了委屈?或者……是不是真有什么事瞒着咱们,怕咱们知道,才故意装出这副样子来转移注意力?”
陆卫国没有立刻抬头,只是从鼻腔里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赵淑兰见丈夫没有直接驳斥,胆子稍稍大了些,继续说道:“孩子大了,心思也重了。咱们以前……是不是也管得太紧了点?他一回家,不是问成绩就是念叨学习,有时候话说重了,他反而更不听,跟你犟着来。你看他今天晚上吃饭那会儿,虽然话不多,但好像……好像也没那么抵触了。万一……万一咱们再像以前那样,天天盯着,天天问,反而把他逼急了,那点儿好不容易冒出来的苗头,又缩回去了怎么办?”
她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为人母特有的担忧和小心翼念:“他爸,要不……咱们这段时间,真就……就先别老提考试的事儿?也别老问他学习怎么样了?就……就装作不知道,让他自己安排?给他点空间,也……也给自己留点儿余地?你看……行不行?”
陆卫国终于抬起了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妻子。昏黄的灯光在他深刻的皱纹里投下阴影,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有审视,有疲惫,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
他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妻子的话。客厅里再次只剩下挂钟单调的“滴答”声。
“妇人之见!”他最终还是开口了,语气依旧带着几分硬邦邦的味道,但比起刚才的斩钉截铁,已然缓和了不少,“不管他,他就能自觉了?那以前怎么没见他自觉过?这小子属驴的,不抽鞭子不走道!”
话虽如此说,但他紧握的拳头却悄然松开了些。他看着妻子那写满担忧和恳求的脸,心里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逼得太紧,确实可能适得其反。这孩子今天的状态太反常了,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谁也不知道再加一分力,是会弹出激昂的乐章,还是会应声而断。
“行了行了,”他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像是要挥散那些烦人的思绪,“就按你说的办!这段时间,少在他面前念叨!该做饭做饭,该洗衣洗衣,把他后勤保障好就行了!让他自己扑腾去!”
他顿了顿,像是给自己找台阶,又像是强调底线:“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期末考试那道坎,是躲不过去的!到时候是骡子是马,总得拉出来遛遛!要是真有长进,皆大欢喜!要是还跟以前一样糊弄事儿……哼!”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没再往下说,但那意思不言而喻。
赵淑兰听到丈夫松口,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稍稍落下了一点。她知道,丈夫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他同意暂时“不施压”,这本身就是一种信任,一种小心翼翼的、带着条件的期盼。
“欸,我知道,我知道。”她连忙点头,像是怕丈夫反悔似的,“咱们就……就先看看,先看看。”
夫妻俩之间达成了一种脆弱而微妙的共识。客厅里的气氛,似乎也因此缓和了些许,但那份沉甸甸的担忧,依旧像一层薄雾,弥漫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又坐了一会儿,陆卫国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不早了,睡吧。明天我还要早起上班呢。”
赵淑兰也跟着站起来,收拾着桌上的烟灰缸和报纸。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儿子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爸,你说……小扬他……现在在干嘛呢?”她还是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陆卫国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还能干嘛?不是说要复习吗?管那么多干啥!睡觉!”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目光,也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儿子的房门方向,眼神里同样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赵淑兰没再说话,心里却像有只小猫在抓挠,痒痒的,不安的。她犹豫了一下,对丈夫低声说了句:“你先去睡吧,我……我去看看。”
陆卫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摆了摆手,转身进了卧室。
赵淑兰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做一件什么大事似的,蹑手蹑脚地朝着儿子房间走去。她的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听不到声音,连呼吸都刻意压低了。老旧的木地板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让她心头一紧。
终于,她来到了那扇熟悉的门前。门关得很严实,一丝缝隙都没有。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近冰凉的门板,侧耳倾听。
里面很安静。
没有预想中的呼噜声,也没有她担心的、可能是什么偷偷摸摸捣鼓其他玩意儿的声音。
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就在她心头刚刚泛起一丝失望,以为儿子可能只是关着灯躺在床上发呆时,一阵极其微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那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哗啦……哗啦……
很轻,很慢,带着一种专注的节奏感。
紧接着,似乎还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同样细微,却清晰可辨。
赵淑兰的心,猛地一跳!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真的是……在看书?在写字?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向门板下方。一道清晰的、暖黄色的灯光,从门缝底下严严实实地透了出来,稳定而持续,没有丝毫要熄灭的迹象。
这一刻,赵淑兰感觉自己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多少年了?她有多久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看到儿子房间的灯还为学习而亮着了?她记不清了。印象里,儿子要么早早睡下,要么就是偷偷摸摸在被窝里看闲书,或者干脆人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翻书,写字……这幅景象,她只在梦里,在无数次对未来的期盼里,模糊地勾勒过。
是真的吗?
儿子……是真的变了吗?
巨大的惊喜,伴随着更深的困惑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瞬间涌上了她的心头。惊喜的是,儿子似乎真的在用功了;困惑的是,这转变来得太突然,太彻底,让她觉得不真实;心疼的是,这么晚了还在熬夜,对身体不好……
各种复杂的情绪在她心中翻腾,让她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她想推门进去,问问儿子累不累,给他倒杯水,或者只是亲眼确认一下。但转念一想,又生生止住了这个念头。
不能去。
他爸说得对,现在不能打扰他。万一自己一进去,他又像以前那样,把书一合,露出不耐烦的神情,那该怎么办?
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苗,哪怕再微弱,也需要小心翼翼地呵护。
她在门外又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那翻书声和写字声依旧持续不断,她才像完成了一个神圣的仪式般,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心情,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
她回到客厅,陆卫国还没睡,正坐在床沿边抽着最后一袋烟,眉头依旧锁着。看到妻子回来,他抬起眼,眼神里带着询问。
赵淑兰没有说话,只是走到他身边,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灯……还亮着。好像……好像是在看书。”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也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哽咽。
陆卫国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颤。他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儿子房间的方向,那扇紧闭的门板,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也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烟蒂用力摁熄在床头的烟灰缸里。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但那深刻的皱纹里,依然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和对未来的忧虑。
夫妻俩相顾无言。
眼神的交汇中,有太多复杂的情感在流淌:一丝被微弱灯光点燃的希望,对这希望能否持久的深深担忧,为人父母那份沉甸甸的、望子成龙的共同期盼,以及那无需言语便已深入骨髓的舐犊之情。
“睡吧。”最终,还是陆卫国先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明天……还有明天的事呢。”
赵淑兰“嗯”了一声,默默地开始铺床。
夜深了。
整个家属院都渐渐沉寂下来,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窗外,月光如水,洒在斑驳的墙壁上。
夫妻俩躺在床上,却都没有立刻睡着。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隔壁房间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那堵墙壁,看到那盏依旧亮着的灯火。
那盏灯,像一粒投入黑夜的种子,承载着他们此刻全部的、小心翼翼的希望。
无论儿子心中藏着怎样的秘密,无论这场突如其来的转变背后是何缘由,至少此刻,他是愿意坐在书桌前的。
这就够了。
至少,今晚,这就够了。
他们决定,暂时放下所有的疑虑和追问,将万千思绪,都寄托在那一盏为儿子亮着的、温暖而孤独的灯火中。
默默守望,静待天明。
夜,还很长。而那个属于陆扬的新生故事,才刚刚翻开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