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范子良
- 执棋北魏:家兄尔朱荣
- 言太真
- 2069字
- 2025-05-23 18:29:46
他答应了。
“好!”
“太好了!”
楼内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比之前更加热烈。
杨妈妈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仿佛已经看到今夜平康楼名声大噪的景象。
崔桃桃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凑到尔朱昭身边,开始小声介绍起来。
“昭公子,您可别小瞧了今夜的对手。”
“那边那个,穿着月白锦袍,神色倨傲的,是宗正少卿家的公子,元景曜。”
“听说他得了几分太尉的指点,诗才在宗室子弟中也算出挑的。”
尔朱昭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元景曜正轻摇折扇,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显然也将尔朱昭视为劲敌。
“还有那位,坐在窗边,一身青衫,气质儒雅的,是荥阳郑氏的嫡孙,郑文植。”
“他们荥阳郑氏也算天下闻名的士族大家,家学渊源,这位郑公子的五言诗,在洛阳也是小有名气。”
那郑文植感受到尔朱昭的目光,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神态倒是谦和。
“至于角落里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儒衫,独自饮酒的,名叫范子良。”
“他出身寒门,却是去岁太学岁考的第三名,尤擅乐府诗,常有惊人之句,只是为人孤僻了些。”
尔朱昭注意到,那范子良自始至终都未曾抬头,仿佛周围的喧嚣与他无关,只专注于眼前的酒杯与心中的诗文。
这三人,宗室、士族、寒门,各具特色,显然都不是易与之辈。
今夜的平康楼,谁能拔得头筹,楼外小馆们,竟已开局下注。
片刻的喧嚣准备之后,平康楼的上元前夜赛诗会,便正式拉开了帷幕。
尔朱荣此时正被美人灌酒,他对这咬文嚼字的玩意儿向来没什么兴致。
对于尔朱荣来说,去校场上与人真刀真枪地比划一场,也胜过在这里听人摇头晃脑地吟诗强。
但今夜不同。
他弟弟尔朱昭要下场。
自家兄弟,自然是要撑足场面的。
杨妈妈引着众人,沿着狭窄而陡峭的木梯,一路登上了平康楼的顶层露台。
此处虽比不得那刚刚修建完成,高耸入云,此刻静待明天晚上点亮灯火的永宁寺塔。
却也算得上洛阳城中屈指可数的高处了。
站在露台边缘,凭栏远眺,洛阳一隅的繁华夜景尽收眼底。
里坊间的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城中熙攘的人群或杂耍,或观灯,或奔忙,或吃喝。
晚风带着一丝初春的凉意,拂过众人的脸颊,吹不散心头的火热。
今夜的赛诗会,如同往年,以上元佳节为题。
才子们各自或凝神苦思,或提笔疾书。
一时间,露台上传出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远处传来的隐约丝竹搭配起来,好不悦耳。
才子虽多。
只是大多数人的目光,却不自觉地游移在寥寥几人身上。
角落里独自饮酒的寒门才子范子良。
神色倨傲的宗室公子元景曜。
气质儒雅的世家嫡孙郑文植。
以及,那位新近名动洛都的佛子,尔朱昭。
崔桃桃悄悄凑到尔朱昭身边,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
“昭公子,你可知道,去年这平康楼的赛诗会,拔得头筹的便是那位范子良。”
“他那首咏上元的诗,据说连太后听了都赞不绝口呢!”
尔朱昭微微颔首,目光掠过那始终低头不语的范子良。
此人身上,确有一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孤高。
崔桃桃又继续道:“只可惜,去年楼坊之争,平康楼还是输给了调音里的红袖坊。”
“红袖坊那边,有一位温子昇的厉害角色,诗才惊艳,硬生生压了范子良一头。”
“他师从崔灵恩和刘兰,就连我父亲都常夸赞他乃北魏汉人年轻一代中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若不是今夜有昭公子参加,大家的看点,恐怕还是他们二人。”
话音刚落,那边厢的元景曜已然搁笔。
他轻咳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自得的笑意,起身朗声道:“小生不才,抛砖引玉,献丑一首。”
众人纷纷侧目。
元景曜来自宗室,一举一动皆带着几分皇家特有的雍容气度。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沛然之气。
“紫陌香尘拂面来,华灯万盏映楼台。”
“皇恩浩荡春风里,歌舞升平入梦怀。”
“阊阖天开迎圣驾,星河影动照金杯。”
“九州同庆升平世,万国衣冠拜玉阶。”
诗句工整,气象恢弘,将上元佳节的盛况与皇家威仪巧妙融合。
字里行间,透着一股浓浓的自豪与对太平盛世的歌颂。
“好!”
“不愧是宗室手笔,果然大气!”
周遭顿时响起一片赞叹之声。
元景曜脸上笑意更浓,矜持地对着众人拱了拱手,目光却若有若无地瞟向尔朱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战意味。
紧接着,那位出身荥阳郑氏的郑文植也缓缓起身。
他手持一卷素笺,神态谦和,声音却带着一丝清越。
“火树银花不夜天,洛都士女竞芳妍。”
“胡风汉韵相交织,弦管笙歌彻九天。”
“忆昔衣冠南渡远,几经离乱始安眠。”
“明灯三千照前路,莫忘先贤拓土艰。”
这首诗,辞藻清丽,意境悠远。
既描绘了上元节洛阳城内汉胡文化交融的繁华景象。
也隐隐流露出对过往历史的感怀,以及对未来的期许与警醒。
“好诗!”
有人高声赞道。
“郑公子此诗,既有风骨,又有情怀!”
但亦有人微微蹙眉,觉得“胡风汉韵”之语,在这鲜卑贵族当道的洛阳,似乎有些不合时宜。
“忆昔衣冠南渡远”,更是触动了一些人心底的隐痛。
毁誉参半,却也更显其独特风骨。
郑文植面色平静,对周遭的议论仿若未闻,只是对着众人微微一揖,便回到了座位。
此刻,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角落里的范子良。
这位寒门才子,在去年的赛诗会上一鸣惊人,今年又会有何等佳作?
范子良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缓缓起身,神色依旧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手中的纸张,似乎也带着些许酒渍。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只是望着远处洛阳城那片璀璨的灯火,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