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这不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吗?

所有人都觉得,这一仗,大衍输定了。

一旦战败,就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接下来,便是山崩地裂,一发不可收拾。

大衍朝,危如累卵,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女帝昏招迭出,先是拿米糠给灾民充饥,落了个千古骂名。

现在又让一个书生去领兵打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些个自诩聪明,早就心怀异志的家伙,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等着那股东风吹来,好趁势而起,搏一个从龙之功。

……

华丽的马车内,尤澜面沉如水,心中如同翻江倒海一般,烦躁至极。

他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左拥右抱,过尽人间富贵,当一个与世无争的苟道中人。

可现在,他却被硬生生拽进了这旋涡之中,成了风暴的中心。

尤澜比谁都清楚,那些个所谓的“盗匪”,不过是各镇藩王手下的精兵强将假扮的。

这趟差事,说白了,就是一场豪赌。

赢了,兴许还能让这摇摇欲坠的大衍朝多喘几口气。

要是输了……

尤澜不敢想。

怕不是立马就有人扯旗造反,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口号喊得震天响。

尤澜捏紧了拳头,指节发白。

“蠢娘们,真是个蠢到家的娘们!”

他低声咒骂着,

好端端的一副王炸牌,愣是被她打成了这副鬼样子。

老皇帝在世时,虽说不上夜夜笙歌,却也称得上是太平盛世。各路藩王虽然偶有异动,却也不敢过于放肆。

可自打女帝登基,这局面就彻底乱了套。

朝堂之上,党争不断,今儿你弹劾我,明儿我参你一本,闹得鸡飞狗跳。

地方上,豪强并起,圈地自重,百姓苦不堪言。

最可恨的是,女帝还迷上了那虚无缥缈的修仙之术,整日里不理朝政,任由那些奸臣贼子把持朝纲。

尤澜甚至都有些怀疑,女帝是不是故意这么干的,好让大衍早点完蛋,她也好早点解脱。

一想到那位为了大衍殚精竭虑,最后却落得个身败名裂下场的首辅孔河阳,尤澜就忍不住一阵唏嘘。

当年,先帝驾崩,膝下无子,就剩下个小公主。

各路藩王蠢蠢欲动,都想趁机夺取皇位。

大衍朝眼看着就要分崩离析。

是孔河阳,他站了出来,以铁腕手段,稳定朝局,压制藩王,硬生生把大衍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

可惜,权力这东西,最是容易让人迷失。

孔河阳权倾朝野之后,也渐渐变了。

变得刚愎自用,听不进半点不同意见。

朝堂上稍有不顺他意的,轻则罢官免职,重则家破人亡。

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他甚至不惜对昔日的同僚痛下杀手。

一时间,朝野上下,人人自危。

女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一步步走向了权力的巅峰。

她隐忍不发,暗中积蓄力量,终于在孔河阳最得意的时候,给了他致命一击。

……

马车轻微晃动。

尤澜长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他可不想像孔河阳那样,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既然女帝靠不住,那还不如靠自己。

所以,他早早的就为自己铺好了退路。

拜名师,入书院,结交权贵,迎娶白富美。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别说女帝了,就是再来几个皇帝,也动不了他分毫。

他原本的计划,就是安安稳稳地当个富家翁,坐看风云变幻。

没事的时候,就跟那些个自诩清高的文人墨客们吟诗作对,附庸风雅。

再不济,也能回家跟自家娘子谈谈心,说说爱。

可现在,这美好的愿景,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圣旨给搅黄了。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尤澜越想越气,一拳砸在了车厢壁上。

“等回去了,非得让娘子陪我好好出出这口恶气!”

他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

“《凤主密录》?格局小了!”

“这次,得来个大制作,《帝王艳录》!”

尤澜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嗯,就这么定了!还得加点细节,比如……昏君沐浴更衣时,不慎滑倒……”

马车外的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俊朗的面庞上,映照出他眼中那一闪而逝的精光。车轮碾过一块碎石,微微一颠,停了。

“军府到了。”车夫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尤澜轻揉太阳穴,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

“这么快?”他低声自语,掀开车帘一角向外看去,“看来这鬼地方也没我想的那么远。”

才刚下马车,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军府门前,黑压压一片全是人。

一个个士卒身披重甲,手持利刃,弓拉满月,箭在弦上。

这阵仗,说是如临大敌也不为过。

“嗯,瞧着都是精锐。”尤澜暗自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紧绷的脸庞,“看来那蠢女人还不算太坑,没给我塞一堆歪瓜裂枣。”

他原本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没多想,尤澜径直走向营门。

才刚靠近,亮出兵符,却依旧被拦了下来。

尤澜倒也不恼,反倒觉得心安。

“军纪严明是好事。”他摸了摸下巴,心中盘算,“看来这领兵的将领有点东西,说不定这回又可以躺赢了。”

他美滋滋地想着,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没等多久,营房里传来一阵响动。

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坎上。

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营门口,像一堵墙般挡住了外面的光线。

那人身形魁梧,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一张国字脸,浓眉如墨,虬髯过耳,眼神锐利如鹰隼,顾盼之间,自有一股摄人的气势。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腰带上别着把寻常铁剑,整个人却像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来人正是周战师。

他大步走到尤澜面前,双手抱拳,深深一礼,声音浑厚低沉:

“末将周战师,参见大人!”

“末将不知大人亲至,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他的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的。

周战师的姿态摆得很低。

他心里清楚,这年头,皇上昏庸,朝中奸臣当道。

能被派来当主帅的,肯定是皇帝的亲信。

这种人,他周战师可惹不起。

更何况,眼前这位,可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尤澜。

文人的笔杆子,那可是杀人不见血的刀。

一个不小心,就能让你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他可不想落得跟前首辅孔河阳一样的下场。

因此,他对尤澜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