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夜色如水,观塘镇在一日血战之后,终于归于平静。

街道上灯火摇曳,百姓门前悬挂的白符已悄然撤下,取而代之的是香火平安,孩子的笑声重新响起,仿佛今日妖潮未曾存在,只是一场被风吹散的噩梦。

缉妖司也结束了善后与巡视,王琦、陈泉正于指挥所内商讨余波应对。

而刘钊,则带着些微疲惫回到了白家院子。

他推开院门,一眼就看到那熟悉的老神棍正坐在竹椅上,左手执壶,右手敲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像个无事老翁。

“您就是......纯阳剑仙。”

刘钊望着他,语气不再迟疑,而是十分笃定。

老道士眉毛一挑,抿了一口酒:“呦,刚打完架回来,就这么直球?”

刘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老道士。

老道士叹了口气,终于放下酒壶,拍了拍身边的椅子。

“坐吧,这事儿迟早得说。”

刘钊缓缓坐下,面色肃然。

老神棍看着他,目光不像平日那般混不吝,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我名吕纯阳,龙虎山出身,后号纯阳子。你可以继续叫我老神棍,也可以叫我一声师叔祖,爱怎样怎样,左右不过一个代号。”

“我今天出手,确实是怕你们抗不过鲸鲨王,那东西再强也不能让他破岸伤人,否则气运断裂,后患无穷。”

刘钊忍不住开口:“您……到底为何帮我?”

“帮你?”吕纯阳一笑,反问,“你真以为我是为了你?”

刘钊怔住。

吕纯阳接着道:“我不帮你,让他上了岸,大乾的气运流转就不再混元无缺。”

他抬手一指天边:“这片海在动,那口古井你也去了,那龙的遗留你也得了,那颗珠子你身上藏着......你现在还问我为什么是你?”

刘钊沉默了良久,然后问:“所以......您什么都知道?”

“我当然知道。”吕纯阳笑了笑,“我用天机卜算查到了这条龙脉,特地来到此地查看,却不想发现你这个蛟龙出水,啊不对,如今已经是出海的异象,自然要留下观察一段时间。”

“如今看来,还不错~”

他望着刘钊,目光如电。

“你可想学《渊龙易》?老道如今仗剑行走天下,无处去不得,于人间也是无牵无挂,唯有这昔年长者赐的奇术不敢让其蒙尘,奔走多年,总算找到一个适合之人。”

“此法不是功法,不教你打架杀人,而是一门‘龙脉推演’的奇术。

你若修成,将来可知天地水脉走向、蛟龙起落、真龙潜藏,甚至可借此调命改运、定人间气数。”

刘钊听罢,只觉心神震荡。

他并非不知“渊龙易”的价值。

这种秘术都是传说中能够改天换地的存在,能够影响一个王朝、世家甚至种族的千万年走向,更何况是吕纯阳都珍视的存在,如何能不珍重?

他深吸口气,郑重开口:“可我已有师父。师父待我极好,若我拜您为师,需不需要脱离师门?”

吕纯阳听罢,怔了下,然后罕见地露出一丝怀念神色。

“你师父陈泉啊,脾气臭,嘴也硬,但确实是好师父。”

“你师徒情分不浅,不像我,我年轻的时候就太轴,干了不少绝情事,回头看啊,真傻。”

“所以老夫这回不认徒,也不收你入道统,《渊龙易》你愿学就学,不愿学我也不强求,更不要求你出山、传名,只是给你一个底牌,你将来也只需要将这个法子传下去,不至于断绝就行。”

“你还年轻,等你将来走得更远,才能知道这东西多重要。”

刘钊沉默了一会,开口问出了心底最在意的一句话:

“那您为什么......一定选我?”

吕纯阳抬头,望向星空。

“天机一道最忌讳妄算逆推,没你这种气运中正作为底子妄自推算,早就反噬疯了。”

“而你命格特殊,身带‘蛟龙出海异象’,最适合这‘潜渊之龙!。”

“当年传我《渊龙易》的那一位存在就是命格不合,强行传承,最终也只是了了,为我挡灾而死。”

“你得了那头老龙的传承,你吸了敖漪龙珠,是真的‘潜龙在渊’。”

“更重要的是——”吕纯阳笑眯了眼,“你身负蛟龙出海异象,大概这世间在没有比你更适合传承《渊龙易》的人了。”

“就像一把钥匙,正好能开《渊龙易》的门。”

“岸上的龙也不少,不过大都是些山脉之龙,学了《渊龙易》虽然也能使用,但毕竟命格非是完美无缺,终有遗憾。”

“不是你,换谁?”

刘钊听罢,久久无言。

许久,他低声道:“那我学。”

吕纯阳一拍大腿,酒壶一甩,满院雷光炸裂如烟火,须发皆张:“好!”

“不过你得记住——这不是你的依仗,而是你背负的因果。”

“真龙未出,东海不安;你若学这法,从此就身在局中,推不得身、避不得命。”

“你——愿意否?”

刘钊沉声一字一句:“我愿意。”

吕纯阳点点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随手一抛,一道淡金色的残卷在空中炸开,光影化龙,绕刘钊头顶盘旋三圈,旋即落入眉心。

天地顿时一震!

“从今日起,你是《渊龙易》第三代传人。”

“刘钊——且问龙行何处,易道何归?”

“龙行大海,易到向人族而去!”

老道士笑眯眯地抚摸着胡子:“如此我就放心了。”

刘钊盘坐在地上感悟着《渊龙易》,周围白叔、婶娘和小蕊战在房间门口,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们虽然听不懂二人在说些什么,但是也大抵知道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不敢轻易打扰,屏息凝神。

而刘钊的脑海之中,那条金龙轰然溃散,化作三千文字,謷牙诘屈。

只是读到百来字,就觉得头昏脑胀,难以支撑。

恰在这时,脑海中青铜古船浮现,将三千文字一一吸收,尽数镌刻于船身之上,然后再度消失不见,而这一切,吕纯阳甚至都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