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栖在枝头,照映着窗前奋笔疾书的公子。
“文韬啊,早点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知道了。”冰冷的回应如同瓷片跌落在地上一般,掷地有声。
门口的锦衣美妇摇了摇头,在侍女的搀扶下回了正房。
“孩子们都歇了?”已经换上常服的宋世坚问道。
“明儿和文博都歇了,文韬那屋的灯还没熄。”宋夫人陈昭雪在镜前坐下,侍女赶紧上前帮忙拆卸头上的簪子。
“这般用功,还真像你那大哥。”
“像我大哥就好了,将来也娶个公主回来。”
“你当是什么好事呢?”
“怎么不好?德安公主漏漏手指缝,就够咱们半年的嚼用了。”
“就盯着那些吃穿用度,妇人之见。”宋世坚不想再理会他这个只会攀比的夫人,随起身准备熄灯。
陈昭雪赶紧拦住他,问起了白天的事情。
“刘先生的事情怎么样了?”
“明天跟咱们一起走。”
“太好了,之前大伯哥闹腾得太厉害,非要将刘先生留在你们家的族学里。我还怕进京城之后,文韬碰不到这样好的老师可如何是好。”
“刘先生本就是我的故友,来族学教书三年本就是看我的面子。族学虽然给足了束脩,但即便没有,刘先生也会陪着文韬至少到会试。我那大哥二哥看不大清形势,只会一味地作闹。”
“那昆哥儿他们几个怎么办?你大哥二哥没说让你帮着解决读书的问题吗?”
“说了,我也表态了,孩子们可以跟咱们一起去京城,食宿我都管了。大嫂当时不置可否的,二嫂不同意,直接哭天抹泪的。后来就决定都不去了,我每个月差人送些时文回来。”
“太好了,要不然还得管好几张嘴。”陈昭雪窃喜。
宋世坚无语,翻身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就响彻了棍棒划破天空的声音,陈昭雪被吵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没好气地推醒了身边的宋世坚。
“一年都不消停一天,天天在那舞刀弄棒。”
“行了,你赶紧去看看明儿起床了没,让她赶紧收拾。”
宋世坚起身后去了书房,侍女扶着陈昭雪向宋春明的闺房走去。路过宋文博的院子时,他已经收了招式。
“母亲,早!”宋文博躬身行礼。
“嗯,一大早上就弄了一身汗,小心着凉。”
“早上疏通一下筋骨,浑身好受些。”
“到了京城以后可就别碰这些刀枪棍棒的了,你年纪也不小了,赶紧跟你大哥一起专心念书。”
“是,谨遵母亲教诲。”
陈昭雪点了点头,随继续往宋春明的院子走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宋文博把手中的棍棒直接扔在了地上。
此时的宋春明还赖在床上不肯起来,香草已经打来了洗脸的温水。在院子里的芳菲远远看见陈昭雪走来,便赶紧撩帘进屋。
“小姐,夫人来了,你快起来吧。”
“我还没睡醒。”宋春明翻了个身,完全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明儿,起来了吗?”
陈昭雪刚进院,便大声地嚷了起来。香草赶紧将宋春明拉了起来,在她身后放了个靠垫,在温水里绞了帕子给半睡半醒的宋春明擦脸。
芳菲则撩起门帘,待陈昭雪进门后回道:“夫人,小姐正在洗漱。”
陈昭雪面色不愉,“昨天特意跟你们说,让明儿早点起来。耽误两个时辰,到京城就得晚一天!”
“知道了,娘亲,我这不是起来了嘛。”宋春明揉了揉耳朵,穿上鞋子,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陈昭雪身边,一只手伸进她的臂弯里开始撒娇。
“行了,快点吧,一刻钟之后开饭,赶紧过去。”陈昭雪对这个女儿也是撒不出气来,随即转身离开了。
一家人围坐在餐桌前,宋春明姗姗来迟。这种全家围坐在一起的场景其实并不常见,宋世坚的应酬非常多,每月除了休沐日之外几乎都在应酬。宋文韬则是把自己关在院内专心向学,餐食都是由灶上的嬷嬷直接送去。宋文博也是个野惯了的,狐朋狗友一大堆,每天都泡在不是这个楼就是那个馆里。只有宋春明天天陪着陈昭雪一起吃饭。
宋春明没有什么胃口,吃了几口糯米藕片,竟被腻住了。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眼泪汪汪地喝下了芳菲递上来的温水,这才压制住了想继续咳嗽的感觉。
“你这孩子,过两年都要及笄了,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这要是到了京都,可得注意些,不要在别人面前丢了你父亲的脸面。”陈昭雪拍着宋春明的后背,帮她理顺。
“那我不去京都了。”宋春明小嘴一噘。
“你这是说的什么赌气话,你怎么可能不去京城。你父亲调任户部侍郎,全家一起去京城,单把你一人留在这密州?”陈昭雪把宋春明扶了起来,又给她的碗里夹了一片解腻的瓜片。
“那我就自己留在密州呗,反正这里有大伯和二伯,伯父伯母还能不照料我?”
“你自己有家,为何还要过寄人篱下的日子?”宋文博打趣道,陈昭雪的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
“那你们就都别走了,都留在这陪我,密州多好啊。”宋春明随即说道。
“父亲外放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调任回京了,你还成了那拦路虎不成?”宋文博给了宋春明一记白眼。
“行了,都别说了,赶紧吃饭,巳时一刻出发。”宋世坚敲了敲桌子,结束了兄妹之间的争吵。
五辆马车已经停在门外,家里大部分的东西已经随仆人先行一步去了京都,剩下贴身的物件随着这次的马车走。
随从和护院的马车走在最前面探路,紧接着是宋世坚的马车。宋春明和母亲乘同一辆马车,宋文韬和刘先生同乘一辆马车,方便他随时向老师请教学问。宋文韬不愿坐在狭小的车厢里,他嫌空间憋闷,于是自己单独骑了一匹白头芯的枣红马。仆妇和行李则安排在后面的两辆马车里。
虽然已经一再精简了,但是车队仍然浩浩汤汤地拉出了一里的距离,显得有些扎眼。
怕什么来什么,一声穿破苍穹的哨声过后,拉车的马匹纷纷受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