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怎么还活着，还有脸回来？

南楚，长公主府。

二月里还冷着，又下起了暴雨，刀子似的落在身上。

薄月站在院子里，周围廊下站着不少仆妇小厮。

却无人敢上前为她递一把伞。

三年前，她还是长公主府里娇养的千金，母亲看重，父亲疼爱。

连皇帝舅舅都很喜爱她这唯一的外甥女，亲封昭月县主。

她的母亲乃是南楚皇帝胞姐，也是南楚唯一长公主。

在皇帝尚未成婚之时，还曾辅政多年。

虽然母亲对她严厉，可她一直很敬重母亲。

十八年里，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得到母亲的认可。

所以，哪怕母亲命她去北昭，让她以歌姬的身份，去勾|引北昭的大将军王萧承煜，她也毫不犹豫。

三年来，她全力以赴。

她潜伏在萧承煜身边，送出无数情报。

她成为萧承煜最宠爱的妾室，在将军府里，她妩媚勾人，完全放下了县主的端庄和骄傲。

满身屈辱，她从未后悔。

因为临去之前，母亲对她说，对她寄予厚望。

直到半年前，南楚出兵，在她的帮助下，夺回了被北昭占有多年的随云二城。

而她也因此暴露，在察觉自己危险之后，她以最快的速度发出了蛰伏信号，并向南楚求救。

可她苦等了三天，救兵毫无踪迹，直到萧承煜将她带到军营。

三年相伴，虽然同床异梦，可她也多少了解这个男人。

尤其是他的可怕手段。

北昭大将军王萧承煜，十七岁披挂上战场，征战十年，杀人如麻。

当时，萧承煜给了她两个选择。

第一，死。

第二，去营帐里待三天，只要能撑过去，就会放她走。

她选择了第二个。

不是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她不是没见过。

可是薄月想回去，她想回家。

那三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满身鲜血，带着陪着自己到北昭的侍女水滟，一路逃亡，却在北昭南楚交界处遇到追杀，水滟为她引开了追兵，替她送了命。

回到京城，她已经如乞丐一般，几乎是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叩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她满怀委屈和哀伤，期待和忐忑，迫切地想要见到母亲，见到父亲，见到她日思夜想的至亲。

她想要扑进母亲的怀抱里，那是她渴望多年，尤其是身在北昭的时候，时常期盼的温暖的感觉。

可当她见到母亲，听到的第一句话，却是冷漠的指责。

“你怎么还活着，还有脸回来？”

她不明白，呆立在阶下。

母亲依旧雍容，她身边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娇俏少女，笑声甜美，依偎在母亲身边。

“娘，别生气，姐姐也是没法子呀。”

娘？

母亲从来不让薄月这样称呼自己，说没规矩。

“母亲……”

她那一瞬间，几乎是有些自卑地轻轻唤了一声。

却被母亲厉声打断：“野种！住口！谁许你这样叫本宫！”

父亲在旁边劝导，还指着她厉声说了什么，可她全都听不清了。

周围下人不多，都是母亲的心腹，素日规矩严谨，此刻却能听到嗡嗡的议论声。

耳边有雷声轰鸣，可她心里却无比清醒。

一瞬间，多年的不解全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不许叫娘亲，原来不是规矩，是她不配。

为什么对外号称她体弱多病，不许她随意出府，不许她结交朋友。

因为她只能以一个名字存在，她的脸，另有他用。

为什么每年有大半年要住在国寺里，为什么十三岁开始学习那些不堪的床笫之事……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