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狗儿

向蹲在潮湿的巷口，第一章黑渊与初啼

苍蓝星历3027年，青石镇的晨雾还未被山风揉碎，镇中心的觉醒广场已被人声煮沸。十六岁的向缩在人群后排，粗布褂子被父亲攥出褶皱，掌心的汗顺着指缝渗进龟裂的石板——今天是御兽觉醒日，是他逃离田垄泥沼的唯一契机。

“小子，往前站站！”负责仪式的灰袍老者敲了敲觉醒台边缘的铜铃，浑浊的眼珠扫过少年紧绷的下颌，“缩在后面喝西北风么？”

向深吸一口气，挤开交头接耳的人群。觉醒台由整块墨色岩石凿成，台面中央的凹槽泛着幽光，像只沉睡的巨眼。他曾无数次在梦里描摹这场景：手掌按上凹槽，金光乍现，一只威风凛凛的战兽破光而出，利爪撕裂他困窘的人生。

“掌心贴实，凝神静气。”老者将一枚刻着繁复纹路的玉简按在他后颈，“感应体内流窜的源能，想象你最渴望的战兽形态。”

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进脑海，向闭上眼，眼前瞬间炸开无数光流。他看见铁甲犀撞碎巨石，风刃豹在树梢掠过残影，雷光雀振翅时撕裂云层——这些都是镇东头兽栏里见过的战兽，是御兽师们炫耀的资本。他用尽全身力气去抓那些光影，指尖却只触到一片粘稠的黑暗。

“怪事。”老者的声音突然拔高，“源能感应……怎么是紊乱的？”

向猛地睁眼，只见觉醒台的幽光骤然转暗，凹槽里翻涌出浓得化不开的黑雾。那黑雾不像实体，却带着吞噬一切的寒意，顺着他的手腕爬进血管，在心脏位置凝成一团活物般的漩涡。他想抽手，却发现四肢像被钉在原地，意识正被黑雾拖入更深的渊薮。

“快！切断源能链接！”老者慌忙结印，掌心绿光射向觉醒台，却在接触黑雾的瞬间被吞噬殆尽，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

广场上的议论声变成惊呼，有人拽着孩子后退：“邪门了！这小子莫不是引来了魔物？”向父冲上前想拉儿子，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额头磕在台沿，渗出血迹。

“爹！”向喉咙发紧，想喊却发不出声。黑雾在他意识深处裂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那是种非视觉的感知，像无数根细针同时刺进灵魂——他“看”到黑雾里翻涌着破碎的鳞片、折断的兽角，还有无数湮灭的生命残像。

“这……这是‘无貌之渊’？”老者踉跄后退，玉简从颤抖的手中滑落，“传说中吞噬一切源能的……废兽？”

废兽。

这个词像重锤砸在向的心上。御兽师若觉醒废兽，不仅终身无法契约战兽，还会被视为不祥之人。他看见父亲蹲在台下，粗糙的手掌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难道这辈子，真的只能困死在这片青石镇？

就在绝望蔓延时，那团黑雾突然剧烈收缩，化作拇指大小的墨滴，悬在他意识中央。一股清晰的意念涌入脑海，带着新生儿般的懵懂与……饥饿。

【饿……】

向愣住了。这不是幻觉，那团黑雾……在跟他说话？

“快！趁它收缩，用精神力压制！”老者捡起玉简，绿光比刚才强了十倍，“若无法掌控，这东西会吸干你所有生命力！”

向看着意识里那滴贪婪“注视”着绿光的墨滴，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小向，别信命，命是活出来的。”他咬紧牙关，没有按老者说的去压制，反而将一缕微弱的精神力探了过去。

【饿……】墨滴轻轻颤动，意念里多了丝急切。

向心一横，引导着那缕精神力触向墨滴。预想中的吞噬没有发生，墨滴像得到滋养的种子，表面泛起细碎的流光，一缕极淡的、带着清凉感的能量反哺回来，流遍四肢百骸。

“这……”老者的绿光僵在半空，“它在……共生？”

广场上的“引灵失败……也能和御兽沟通？”王伯的声音也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难道……这小家伙不需要引灵资质？”

向顾不上思考那么多，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家伙的绒毛。触感柔软得像一团云，还带着淡淡的暖意。

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个接触，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指，又发出了满足的“啾啾”声。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饿……”

向连忙从怀里掏出半块干硬喧嚣不知何时停了，所有人都瞪着台上。向能感觉到那滴墨滴在他体内舒展，像一株藤蔓缠绕着他的经脉，每一次“呼吸”都在汲取空气中稀薄的源能。他尝试在心中呼唤：“你……叫什么？”

墨滴沉默了片刻，意念再次传来，带着刚破壳的生涩：

【……咕？】

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也好，既然是团会“咕”的黑雾，以后就叫你“小咕”吧。

觉醒仪式在诡异的氛围中草草结束。老者用特制的符纸记录下向的情况，反复叮嘱他：“此兽回家的路上，父亲始终没说话，直到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才突然蹲在门槛上，声音哽咽：“是爹没本事，让你遭了这罪……”

“爹，”向蹲下身，握住父亲粗糙的手，“小咕不是废兽，它……它只是饿了。”他能感觉到小咕在体内轻轻“咕”了一声，像在附和。

当晚，向躺在硬板床上，尝试与小咕沟通。他发现只要集中精神，就能“看”到意识里那团活泼的墨滴，它正贪婪地“吸食”着他修炼时引导的源能，每吸收一缕，体积就大上一圈。

“小咕，明天带你去后山找吃的。”向轻声说。太过邪异，切不可在外显露，每月初一必须来此报备状态。”向默默点头，扶着额头流血的父亲挤出人群。

墨滴欢快地颤动起来，意念里满是期待：【……咕！】

第二天天未亮，向揣着两个窝头，背着柴刀进了青石镇后的落霞山。他记得山坳里有处废弃的兽巢，或许能找到些源能结晶。刚走到半山腰，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惨叫——是邻村的少年石头，被一头鬃毛倒竖的“裂齿狼”逼到了悬崖边。

裂齿狼体长近两米，獠牙上挂着涎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石头吓得瘫在地上，裤腿湿了一片。

向握紧柴刀，手心又开始冒汗。裂齿狼是二阶妖兽，成年御兽师都要小心应对，更何况他只是个刚觉醒的“废兽”持有者。但看着石头绝望的眼神，他想起父亲被人嘲笑时的沉默，想起自己在觉醒台上的不甘。

“小咕，帮我！”他在心中呐喊。

几乎是瞬间，意识里的墨滴化作一道黑影，从他眉心射出，快得只剩道黑芒。裂齿狼刚转头，黑影已没入它的左眼。

“嗷——！”

狼嚎声撕心裂肺，裂齿狼疯狂甩头，左眼球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毛失去光泽，肌肉迅速萎缩。不过十息功夫，这头凶戾的妖兽就变成了一具干枯的狼尸，倒在地上化为飞灰，只留下一枚暗淡的源能晶核。

黑影飞回向的眉心，意识里传来满足的“咕”声，比昨晚响亮了数倍。向能清晰地感觉到，小咕的体积增大了一圈，甚至能在他掌心凝聚出巴掌大的黑雾形态，表面流转着细碎的银芒。

石头瘫在地上，指着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向捡起那枚源能晶核，触手一片冰凉，刚想递给石头，却见小咕的意念急切地传来：【……饿！】

他愣了愣，将晶核凑近掌心的黑雾。黑雾猛地包裹住晶核，银光爆闪，晶核瞬间化为光点被吞噬。小咕在他意识里打了个满足的“饱嗝”，化作墨滴沉沉睡去。

向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远处初升的朝阳。晨雾被阳光染成金色，洒在他布满尘土的脸上。

废兽？或许吧。

但这只叫“小咕”的废兽，刚刚吃掉了一头二阶妖兽。

青石镇的少年向不知道，他的御兽之路，将从这团能吞噬一切的黑渊开始，走向一个连最古老的御兽典籍都未曾记载的方向。而此刻，他只觉得胸中憋着一股气，终于能畅快地呼出来。

他扶起石头，拍了拍对方肩上的土：“没事了，回家吧。”

石头看着他，眼神从恐惧变成了敬畏：“向哥，你那……是什么战兽？”

向抬头望向层峦叠嶂的远山，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它叫小咕，是我兄弟。”

山风掠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掌心的黑雾轻轻颤动，像在回应他的话语。属于向和小咕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里那枚冰冷的蛋。

夜色像浓稠的墨汁，将落霞城边缘的贫民窟染得透黑。远处高楼霓虹闪烁，映得天空泛起病态的橙紫，却照不进这片低矮破败的区域。空气中混杂着垃圾发酵的酸腐味和若有似无的兽类腥气，只有偶尔掠过夜空的飞行御兽虚影，才提醒着这里仍是属于“御兽师”的世界。

这枚蛋是他三天前在垃圾场最深处挖到的。外壳灰扑扑的，布满不规则的裂纹，像块被遗弃的石头，完全不像市场里那些被精心呵护、散发着微光的御兽蛋。但向第一次触碰到它时，掌心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类似心跳的震颤。

“还没动静吗？”

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向回头，看到瘸腿的老乞丐王伯拄着木棍站在阴影里。老人脸上沟壑纵横，浑浊的眼睛却盯着他怀里的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嗯。”向点点头，将蛋往怀里又拢了拢，“王伯，您说它……真的能孵化吗？”

王伯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木棍敲了敲地面：“傻小子，御兽蛋能不能孵，看的是缘分和……资质。你一个连‘引灵测试’都没通过的人，就算孵出来，又能怎样？”

向的肩膀猛地一垮。

“引灵测试”是成为御兽师的第一道门槛。年满十六岁的少年需在公会的引灵阵中，用精神力尝试沟通天地间的“灵能”。能它浑身覆盖着细密的金色绒毛，像撒了一把碎金子，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柔和的光芒。脑袋圆圆的，两只黑豆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头顶竖着一对半透明的、蝉翼般的小翅膀，正微微颤动着，发出细碎的嗡鸣。最奇特的是它的尾巴，像一根小小的金色权杖，末端还缀着一颗米粒大小的、同样金光闪闪的珠子。

阵眼泛起微光的，才算具备成为御兽师的基础资质。

三天前，他刚满十六岁，攥着攒了三个月的铜板去了公会。当手掌按在冰冷的引灵阵上时，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可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那象征希望的光芒始终没有亮起。周围传来窃窃私语，测试员不耐烦的催促，还有同伴小林拍着他肩膀说“没事，以后跟我去矿场搬砖也饿不死”时，他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从那天起，“废物”两个字就像无形的烙印，刻在了他额头上。

“可它在动……”向低声反驳，指尖再次感受到那微弱的、规律的震动，“昨天晚上，我好像听到里面有‘咔嚓’声。”

王伯没再说话，只是望着远处高楼的方向，眼神茫然。那里是属于“御兽师”的世界，他们驾驭着强大的伙伴，受人尊敬，享受优渥的生活。而他们这些连引灵资格都没有的人，只能在城市的夹缝里挣扎求生。

向不再说话，只是将脸颊贴在蛋壳上。蛋身冰凉，却奇异地让他感到一丝心安。他知道王伯是为他好，贫民窟的孩子不该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可那微弱的心跳感，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悄悄发了芽。

他想起小时候，在街角看到一位御兽师带着一只雪白的风狼经过。风狼步伐优雅，鬃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智慧与力量。御兽师穿着整洁的制服，身姿挺拔，路人纷纷侧目，眼神里满是敬畏。

从那时起，成为一名御兽师，就成了他藏在心底的秘密愿望。即使引灵失败，这个愿望也从未熄灭。

“咔……咔嚓……”

轻微的碎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向猛地坐直身体，眼睛瞪得滚圆。怀里的蛋，那些原本静止的裂纹正在缓缓扩大，一丝微弱的、带着暖意的金光从裂缝中透了出来！

“王伯！你看！”他激动地压低声音，手指颤抖着指向蛋壳。

王伯也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

金光越来越亮，裂纹像蛛网般蔓延。都仿佛停止了。

随着一声细若蚊蚋的“啾”鸣，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家伙从蛋壳里探出头来。

“这……这是什么兽？”王伯看得目瞪口呆，他在贫民窟混了一辈子，见过不少低阶御兽，却从没见过这样奇特的小家伙。

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向的注视，黑豆眼转向他，歪了歪脑袋，然后张开小嘴，又发出了一声“啾”。

这一次，向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微弱却温暖的气流，顺着小家伙的叫声，钻进了他的眉心。紧接着，他脑海中仿佛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好奇和亲昵：“你……是我的主人吗？”

向浑身一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的黑面包，掰下一小块，递到小家伙面前。

小家伙歪着头看了看面包，又看了看向，然后张开小嘴，一口将面包吞了下去。下一秒，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它身上的金色绒毛似乎更亮了一些，头顶的小翅膀颤动得更快，尾巴末端的金珠也闪过一道微光。

“它好像……很特别。”向喃喃自语，心里那颗名为“希望”的种子，此刻破土而出，疯狂地生长着。

他不知道这小家伙是什么品种，不知道它为什么不需要引灵资质就能和自己沟通，

巷口的风带着凉意吹过，远处的霓虹依旧闪烁。但向的心里，却被怀里这小小的、金色的生命照亮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捧在手心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