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祖母的萨满袍

阿穆尔是被狼嗥声唤醒的。那狼嗥声在寂静的冰原上空回荡,仿佛是来自远古的呼唤,带着无尽的苍凉与悲怆。

他躺在圣湖岸边,身上的兽皮袄已经结冰,硬邦邦地贴在身上,每动一下都发出清脆的响声。青铜狼刀仍紧握在手中,刀柄上的宝石泛着幽蓝的光,那光芒如同深邃的湖水,照亮了方圆十步内的雪地——那些雪全部变成了暗红色,仿佛被血浸透,在幽蓝的光芒映照下,显得格外诡异。

霜刃站在三丈外,银灰色的皮毛上沾满冰碴,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好似披了一层晶莹的铠甲。头狼颈部的青铜疤痕完全脱落,露出下方新鲜的粉色皮肉。更诡异的是,那伤口的形状不再是匕首轮廓,而是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就像有人曾徒手掐住巨狼的咽喉,这五指印仿佛隐藏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神秘过往。

“你......”阿穆尔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干涩而沙哑。他的犬齿比昨夜更长,舌尖能轻易舔到尖锐的尖端,一种陌生而又强大的力量在他体内涌动。

头狼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抬头望向天空。阿穆尔顺着它的视线看去,呼吸瞬间凝滞——

极光。

但不是常见的青绿色,而是浓郁如血的猩红色。光幕中浮现出无数奔跑的影子,有人类,有狼群,更多的是半人半狼的混血生物。它们的身影在血红色的极光中摇曳,仿佛是被命运驱赶的幽灵。它们追逐着一个白色身影,那身影不时回头,露出与诺敏一模一样的脸。诺敏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恐与绝望,每一次回头都像是在向身后的追逐者发出无声的求救。

“三百年前的雪夜。”霜刃的声音直接在阿穆尔脑海中响起,那声音低沉而凝重,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你的先祖们第一次背弃誓言。”

阿穆尔的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好奇与疑惑,他紧紧盯着那血红色的极光,试图从那些闪烁的影子中找到答案。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青铜狼刀,刀柄上的宝石光芒微微闪动,仿佛也在呼应着他内心的波澜。

返程的路上,铁尾的伤势恶化了。

独眼母狼的腹部被猎刀划开一道尺长的伤口,鲜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涌出,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黑红色的足迹,那足迹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刺眼。阿穆尔撕下衣袖想为它包扎,却被灰影一爪拍开。

“省省吧,半狼人。”独眼母狼龇着带血的牙,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怒与决绝,“你的气味会让伤口溃烂。”

阿穆尔无奈地收回手,眼中满是担忧。他看着铁尾艰难地前行,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治疗它伤口的办法。

狼群在针叶林中穿行,高大的松树像一个个沉默的卫士,矗立在道路两旁。霜刃始终走在最前方,它的步伐虽然依旧沉稳,但阿穆尔注意到头狼的步态有些僵硬——青铜疤痕脱落后,它的颈部肌肉似乎失去了某种支撑。

林间突然传来乌鸦的惊叫,那声音尖锐而刺耳,打破了森林的宁静。

霜刃立刻压低身体,它的身体紧贴着雪地,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狼群瞬间散开成扇形,它们的眼神中透露出警惕与凶狠,随时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危险。阿穆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铁尾撞倒在雪堆里。下一秒,十几支箭矢钉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是苏日勒的人!”阿穆尔认出箭羽上的染色标记,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惊讶与愤怒,“守旧派的猎队!”

树干后闪出七个披着熊皮的猎人,他们的身影在树林中若隐若现,仿佛是从黑暗中走出的幽灵。为首的正是白发苍苍的苏日勒。老族长手持一柄镶嵌狼牙的骨杖,杖头挂着阿穆尔再熟悉不过的东西——诺敏的红绳。那红绳在寒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

“叛徒的后裔。”苏日勒的声音像钝刀刮骨,充满了厌恶与仇恨,“你祖母偷走萨满圣袍那晚,就该把你们全家逐出部落。”

阿穆尔的狼刀突然震颤起来,刀柄上的宝石迸发出刺目蓝光。那蓝光如同闪电般划过黑暗的森林,照亮了周围的一切。老人手中的红绳无火自燃,转眼烧成灰烬!

苏日勒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与惊讶。他紧紧握着骨杖,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召唤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追逐战在冰裂谷边缘戛然而止。

苏日勒的猎人们突然调转方向,将狼群逼向一道狭窄的地缝。阿穆尔正要警告这是陷阱,脚下的冰层却轰然塌陷!

坠落仿佛持续了整整一个世纪。阿穆尔在黑暗中不断下落,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冰层破碎的声音。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但手中的青铜狼刀却始终紧紧握着,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

当阿穆尔终于摔在松软的雪堆上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冰窟。洞壁镶嵌着无数水晶,那些水晶在微弱的光线下折射出七彩光晕,仿佛是一个梦幻般的世界。而洞穴中央——

诺敏跪在那里。

不是现在佝偻的老妇人,而是三十年前年轻的模样。她的面容姣好,眼神中充满了温柔与母爱。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正用青铜小刀割开婴儿后背的皮肤。鲜血滴在水晶地面上,立刻凝结成阿穆尔熟悉的狼形胎记。

“必须掩盖双生子的气息......”年轻诺敏的眼泪冻在脸颊上,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痛苦,“雪魔会找到她......”

幻象突然扭曲。另一个诺敏出现在冰窟里——白发苍苍的现任诺敏,正用同样的青铜刀划开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在阿穆尔眉心,老妇人念诵的咒语让整个冰窟开始共鸣:

“以血蒙眼,以骨为誓......”

阿穆尔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如冰锥刺入脑海——诺敏不是他的祖母,而是曾祖母。那个被抱在怀里的婴儿才是他真正的母亲乌日娜,而他自己......

是第三代混血。

阿穆尔的眼神中充满了震惊与迷茫,他试图抓住那些破碎的记忆,但它们却像风中的烟雾,转瞬即逝。他看着眼前的两个诺敏,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对过去的好奇,又有对未来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