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绞痛让程云和骆嘉佳实在忍不住。
人有三急,憋死就太冷幽默了。
有程晖作保,两人只能一头扎进卫生间。
程晖脸上又露出了若隐若现的笑容,看向魁梧身影消失的墙角,然后在黑色楼道中快步奔跑了起来!
然后,他在一所房门口停了下来。
滴答,滴答。
有水滴从头顶的木板渗了下来,正滴在程晖的脸上。
腥臭味。
程晖抹了一把水滴,有些淡红,应该是血水。
水滴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像下雨一样,让程晖半身都湿透了。
程晖似乎并不在意,他直勾勾地盯着房间的窗户。
昏黄的灯光里,有两个人影,一个十分高大,遮住了半面窗户,一个偏矮小,大概一米六,是个女人身形。
两个人影扭打在一起。
女人拉扯男人的衣服。
男人扯住女人的头发。
女人有些肥硕的手臂握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随手抓起了一根木棒,对准女人的头敲了下去。
一下,两下……随即就像挥球棒一样越挥越起劲。
女人的影子很快像破布袋一样软了下去。
男人还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
那声音就像用鼓皮蒙在头上,鼓槌重重落下,让人耳膜发痛。
程晖隔着窗户站着,一动不动。
这场大戏一点也撩拨不起他的情绪。
假设吴春是非人类的话,他一定在延续着生前的记忆。
现在自己看到的,不过是吴春人生一遍又一遍的重演而已。
他实在没兴趣去理解,这只怪物生前到底做了什么,又在想什么。
他只是纯粹对猎物感到血脉贲张。
紧接着,他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来了。
这是吴春,他身上的衣服被抓破了一半,溅了半身的血水。五官凹陷得只剩下骨头了。
他一边走,身上的皮肉一边掉。
很快他的内脏也烂掉了。
他的眼睛、嘴巴、鼻子、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死黑色,然后坍塌凹陷。
吴春全身上下只剩下破败暗红的布料,和白森森的骨架。
这具巨大的骷髅骨架还拖着一个女人。
女人的头骨已经被砸扁了,脸上被砸出一个黑黢黢的大窟窿。
她的脚被骷髅紧紧握住,生生往前拖。
她好像看得见程晖,被拖出房门的时候,头朝程晖扭了一百八十度。
程晖仿佛听见她在说:“好吃吗?”
程晖正想迈步跟上去,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沉吟了一下,按下了接通键。
对面传来了骆嘉佳惊慌失措的声音。
“程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找到,我找到……”
电话对面传来了骆嘉佳的啜泣声。
程晖用没有任何起伏的语气安抚对方。
“深吸一口气,不着急,慢慢来。”
他知道,人在最惊恐、彷徨的时候,需要把情绪发泄出来,才能不受情绪影响地陈述事实。
“不要慌,深呼吸,头脑放空,照我说的做。”
程晖隔着电话,用极为冷静的语气指挥。
“现在,你和程云向回退到楼梯口,然后下楼。”
“没事,肌肉颤动是因为你的肾上腺素过量分泌,这是你机体的本能,能帮助你更好地应对危险。”
程晖听见电话那头,骆嘉佳深深的呼吸声。
“现在,你忘掉一切,开始数节奏,一,二,三……”
接着,他听见了电话那头的脚步声。
程晖翻身一跃,便抢先一步从楼梯上下了楼。
他打开客厅所有灯。
那台老式晶体管电视,依旧在闪烁着黑白花纹,发出滋滋的噪音。
很快,骆嘉佳和程云便从楼上下来了。
看见程晖,骆嘉佳飞快地跑过去,死死抱住了他。这时骆佳嘉已经顾不得自己跟程晖是什么关系了,她只想找个心理依靠。
女孩在抽噎,脸上的眼泪不自觉往下流。
很明显,她在强忍着自己的情绪。
这次,程晖没有推开她。
并没有多余的情感,只是按照常识,人这时候或许需要一些安慰和依赖。
这对他接下来的行动有好处。
程晖等骆嘉佳哭得差不多了,朝程云使眼色。
“骆嘉佳哭得这么厉害,你们到底找到了什么?”
程云扶着骆嘉佳坐在了沙发上,把一卷皱巴巴的纸放在茶几上。
“这个。”
程云指了一下泛黄的纸,示意程晖看。
程晖支着下巴端详。
纸张上密密麻麻、用不同字迹、不同笔墨写着“欠债还钱”。
黄色纸片上,还有大量横七竖八,像蜘蛛网一样,凝结的、泛着黑色的血渍。
这堆皱成团的纸片,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程晖默默看了一会,示意程云看着点骆嘉佳,然后抱着手臂,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沙发上。
周围除了骆嘉佳的啜泣声,死一样寂静。
骆佳嘉蜷缩在沙发上,浑身发抖,双眼不自主地流泪。虽然她还未知道事情的全貌,但心底最深处,已经感觉到事情可能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过了好一会,程晖才开口。
“骆嘉佳,现在我说一个最有可能的推测,但是需要你先冷静下来。”
骆嘉佳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抓住了程晖的肩膀,仿佛他是自己的救命稻草。
“刚才你做得很好。现在,我需要你像刚才一样勇敢,深呼吸,放空头脑。”
程晖的语气依旧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我认为,你母亲很可能已经过世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骆嘉佳瞪大了眼睛,连哭声都发不出来了,就好像有棉花堵住了她的喉咙。
接下来,她开始拼命地扯自己的头发。
“不会的,怎么会呢……白天我们不是才见过她么……”
“刚才她不是还带我们上楼么……”
程晖的声音就像深海一般阴冷平和。
“其实你的潜意识已经知道了,要不然,看见这些纸,你的情绪不会如此崩溃。”
“人的潜意识总是比表意识先一步做出反应。”
他任由骆嘉佳的指甲在自己的手臂上掐出深坑,伸手轻轻安抚她柔软的头发。一直从头顶,轻柔地扶落至后背,他感受到骆佳嘉肩胛在不断震颤。
适当地给予肢体接触,可以在遭受到重大心理创伤的情况下,给予她足够的心理支持,好让她逐渐接受梅咏可能已经死亡这个极端事实,不至于崩溃。
“我本来还只是怀疑,但这些纸证实了我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