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跌落神坛的夜莺

“菀菀，自打你进入徐家这么些年，我自认为没有亏待过你。”

“老二家的吃穿用度几乎是比我们老大家还多……”

“更别提你那表妹了，医药杂费就得上万。你也不想你妹妹她病情更加严重吧……”

“碧海湾2401，去找沈家二少沈慕知求求情，不管是什么代价，必须要拿下城南中心那块地皮！”

京都入夏的夜带着金属般的冷意，穿堂风裹挟着香樟树的苦香掠过面颊，将苏菀耳侧的碎发掀起又抛下，在路灯下剪出几片薄脆的阴影。

她攥着房卡的指尖泛出青白，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凸起，塑料卡片边缘在掌心压出一道淡红的痕，像即将绽开的伤口。

碧海湾酒店的霓虹在暮色中扭曲成液态的金，这座通体玻璃幕墙的建筑宛如倒扣的水晶棺，收纳着京都最浓稠的欲望。

碧海湾的24层消费门槛是酒店年利润的半数以上，如同用金砖砌成的护城河，将她如今所属的世界隔绝在外。

目前京都，能达到这种消费水平的，也只有云间沈家、城南顾家、一品薛家以及上水祁家。

苏菀踩着精致瓷砖踏入电梯，高跟鞋叩击地面的声响空空洞洞，仿佛踩在自己的胸腔上。

24层按键在幽蓝背光中泛着冷冽的光。

只要熬过今晚。

电梯门开合的轻响中，她站在走廊的羊绒地毯上，水晶吊灯的碎光落在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疼痛。

左手边鎏金浮雕的壁灯亮着，暖黄光线里浮动着细小尘埃，像极了记忆中苏家老宅会客厅的午后——那时她穿着定制丝绸裙，端着骨瓷茶杯听长辈们谈论云间新上的翡翠摆件。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攥着一张不属于自己的房卡，走向走廊尽头那扇绘着缠枝莲纹的暗红色木门。

她看着这一层楼的奢华，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真真切切的从苏家大小姐跌落至泥潭中。

曾经的一切像是过往云烟一般在她的脑海中碎片般炸裂开，疼的她眼眶泛红。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屏幕亮起时，她看见徐安顺发来的消息。

【只要他签了字，你妹妹的医疗费我立马结清。】

苏菀咬住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强忍着痛楚一步一步的走向最里侧的房间。

苏菀知晓自己逃脱不了，便咬着牙推开门，入目便是坐在真皮沙发上阖眼休息的矜贵男人。

西装长裤，白色衬衫被解开两颗扣子，隐隐约约能看见一丝锁骨。

那人苏菀只见过几次面，却不是姓沈。

而是京都太子爷上水祁家祁妄宁。

苏菀觉得自己心跳已经超出了平日里运动的速度，苏家未倒台时，她曾见过祁妄宁冷眼扭断过京中名媛的右臂。

眼里的凶狠是她长那么大从未见过的。

自此，他便成了苏菀的头号避雷名单。

一看见他，她便条件反射的觉得自己的手臂隐隐作痛。

铃声响起，那人捏着手机贴在耳边。

“两个月了，你的办事效率太低了。”

“再给你一周时间，不然那块地还给我！”

苏菀闭气背靠着门，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对面察觉到她的存在，右手在不断地往门把手摸索。

等到空气凝滞，阎王爷的声音响起。

“你是谁？”

那人声音过于凶狠，苏菀垂着头小声道歉：“对...对不起，我走...走错楼层了。”

“呵，走错楼层了？小姐，电梯是要刷卡的。”

“俗套的搭讪，想要一飞登天？”

“还是说你找来这里有什么其他目的！”

祁妄宁手抄着口袋逐步朝着苏菀逼近，虎口捏住那巴掌大的脸蛋，迫使她的眼睛看向自己。

“我......我只是来找沈慕知。”那双无辜的眼眸泛着泪光，祁妄宁眯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张美人皮。

“啧！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什么？”

苏菀察觉到掐着自己脸蛋的手逐步卸了力，便猛地推开面前这尊大佛，拧开门把手就逃了出去。

徒留祁妄宁一人待在了房里。

“帮我留意一个人，刚从电梯下去。”

“嗯，让她登记名字，家庭住址，联系方式。”

“等我下去！”

“若是今晚让她溜掉，那你们全部都给我滚蛋！”

祁妄宁捏着手机目光死死的盯着转角消失的倩影，嘴角竟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起码是他最近一段时间，心情最愉悦的一个晚上。

祁妄宁感受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充斥着兴奋、渴望。

苏菀失魂落魄的跑进电梯，拼命的摁下行键，生怕后面的人跟上来。

等到电梯门完全阖上，苏菀才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手机便传来消息。

【沈少爷今日急事不便打扰，计划有变。】

苏菀恨不得跨进屏幕里甩他几个耳光，她刚刚差点死在祁妄宁的手里，等她九死一生回来却告诉她，计划有变？！

“小姐，请问您是沈先生的客人吗？”一位穿着红色制服的年轻男子走向她，恭敬的伸手示意，将笔和纸递给她。

苏菀虽然乖乖地接过来签字，但是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可能是这边的制度又更换了吧。

那人瞧着她签字，眼神不停的打量着她。

都说太子爷脾气阴晴不定，如此模样的女人从楼上下来，想必是招惹了他。

还是离她远点。

免得殃及池鱼。

“哟！这不是苏大小姐吗？”

苏菀冷着脸看向来人，一身珠宝气，倒是和她的名字相配。

薛宝珠环着手臂高傲如孔雀，上下打量着身着素色长裙的苏菀，满脸的鄙夷。

薛家本未达到四大家的标准，苏家的没落，资源一下倾斜于他们，仅仅是两个月的时间薛家便一举跨越至四大家。

“想不到苏家没落了，你竟沦落成这副模样。瞧着倒是可怜，你若是求求我的话，说不定我还可以赏你一口饭吃”

想起之前的苏菀，薛宝珠狠狠的打了个冷颤，被压一头的滋味她才不想重新回味。

不过如今倒是让她找到了发泄口，可得好好招呼招呼她。

苏菀语气淡淡：“薛小姐看着倒是比之前光辉亮丽，怕是想不起来在乡下吃苦的日子了。”

“你！”

她最讨厌听见别人说她在乡下待过，若不是因为家中保姆将她狸猫换太子，她如何能这般？她应该是高高在上如同苏菀一般！

“别和我说话，没心情跟你闹。”

苏菀疲态尽显于眉头，这下薛宝珠才意识到曾经那一只名贯京城的夜莺终究是跌落至泥潭。

可那背影却又高傲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