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博物馆的偶遇

六月的午后，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在A市博物馆古籍馆的地板上切割出明亮的几何图案。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特有的、混合着尘埃与时光的味道。

江清黎戴着一副细边的金丝眼镜，正微微蹙眉，专注地看着面前展柜里一份泛黄的手稿。那是民国时期一位不甚有名的才女苏晚卿的诗稿残片，字迹娟秀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这是她研究课题的一部分，关于民国闺阁女性在时代洪流中的精神轨迹。

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多小时，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她却浑然不觉。

“小姐，闭馆时间快到了。”管理员温和的提醒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江清黎抬起头，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歉意地笑了笑：“好的，谢谢，我马上就好。”

她合上笔记本，最后看了一眼那行“……黎明日晚，舟泊何处……”的残句，心中莫名地泛起一阵微澜。苏晚卿的诗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哀愁，像蒙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却又忍不住想去探寻。

转身走向出口时，她差点撞上一个人。

“抱歉，抱歉！”江清黎连忙道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男人很高，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衬得身形挺拔修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五官深邃立体，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那目光太过专注，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锐利，让江清黎有些不自在。她很少被人这样打量，尤其是一个陌生的、气场如此强大的男人。

“没关系。”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冷冽的质感，像玉石相击。

他的视线并没有因为道歉而移开，依旧落在她的脸上，准确地说，是落在她的眉眼之间。那眼神复杂，有探究，有震惊，还有一丝……江清黎说不清楚的、仿佛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怅惘。

江清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避开了他的目光：“那我先走了。”

她匆匆绕过他，快步向出口走去，心里却留下了一个问号。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用那样的眼神看她？难道是她脸上有什么东西？她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贺瑾舟站在原地，看着那个纤瘦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握着拐杖（假设他因某种原因暂时使用，或只是配饰增加气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泛白。

刚才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张脸，那双眼睛，甚至是微微蹙眉时的神态，都像极了……像极了他放在保险柜最深处，那张早已泛黄发脆的照片上的人。

苏晚卿。

这个名字，像一根深埋在心底的刺，时隔近百年，依然能轻易地挑动他心中最隐秘的情绪。他以为自己早已将那段记忆尘封，却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寻常的午后，在一个陌生的女孩脸上，看到了那样熟悉的影子。

“贺总，车在外面等了。”助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贺瑾舟收回目光，脸上又恢复了惯常的冷漠疏离，仿佛刚才那个眼神复杂的人不是他。“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脚步沉稳，只是背影里，似乎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疲惫与……困惑。

走出博物馆，夏日的热风扑面而来，江清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刚才那点莫名的不适感。她抬头看了看天，阳光正好，白云悠悠。

“一定是我研究苏晚卿太久，出现幻觉了。”她自嘲地笑了笑，把刚才的偶遇抛到了脑后，快步走向公交站。

她不知道，这场看似偶然的相遇，只是一个开始。命运的齿轮，已经在悄然转动，将两个属于不同时空的灵魂，再次牵引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