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背着昏迷的白易一,带着几位惊魂未定的村民,在夜色和密林的掩护下,艰难地跋涉。白易一体重不轻,加上她自己也受了血蝠一击,内腑震荡,每走一步都牵动着伤势,汗水混合着血水浸透了衣衫。几位村民虽然恐惧疲惫,但也尽力互相搀扶,紧紧跟随。
断魂崖那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轮廓,终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出现在前方。高耸的崖壁如同巨兽的獠牙,直插云霄,崖下是翻涌不息、终年不散的浓雾,深不见底。
“快到了!”柳依依咬牙坚持,给自己也给大家打气。她记得白易一说这里能干扰追踪。然而,还没等他们靠近崖边,异变陡生!
数道血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密林中扑出,拦住了去路!是血狼卫!足有十几人,个个气息凶悍,至少都是筑基中期,为首三人更是达到了筑基后期!他们显然是被之前的星陨天罚惊动,循着残留的气息追踪而至。
“抓住他们!护法大人有令,死活不论!”为首的血狼卫小队长狞笑着,手中血色弯刀直指柳依依背上的白易一。
“保护白仙师!”李婆婆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颤巍巍地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挡在了前面。其他村民也纷纷效仿,尽管他们的反抗在这些魔头面前微不足道。
柳依依心如死灰。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她感觉到更远处还有强大的气息在逼近),白易一昏迷,自己重伤,带着毫无战力的村民…这几乎已是绝境!
“跟你们拼了!”她放下白易一,拔出青色短剑,眼中闪过决绝。就算死,也要拉几个垫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
一声低沉、威严、仿佛来自远古蛮荒的兽吼,毫无征兆地从断魂崖下的浓雾深处传来!吼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穿透力,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古老与威严!
吼声所过之处,所有血狼卫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齐齐闷哼一声,动作瞬间僵滞,脸上露出痛苦和惊骇的神色!他们体内的血煞灵力竟被这吼声震得剧烈翻腾,几乎失控!就连柳依依和村民们,也感到心神剧震,气血翻涌,不过他们受到的冲击似乎小很多。
紧接着,更令人震撼的一幕发生了!
断魂崖下翻涌的浓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剧烈地旋转起来!一个巨大无比、若隐若现的漩涡在雾海中心形成!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吸力骤然爆发!
“啊!”
“怎么回事?!”
“救我!”
血狼卫们首当其冲,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受控制,被那股恐怖的吸力拉扯着,如同落叶般离地飞起,尖叫着被拖向崖下的雾海漩涡!任凭他们如何催动灵力挣扎,都无济于事!
眨眼间,十几名凶悍的血狼卫,连同他们的惨叫,就被翻滚的浓雾彻底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吸力来得快,去得也快。浓雾漩涡缓缓平复,断魂崖下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那翻涌的雾气,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柳依依和村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刚才那声兽吼…还有这诡异的吸力…崖下到底藏着什么恐怖的存在?
“咳咳…”白易一的咳嗽声打破了死寂。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激动。他挣扎着坐起身,望着崖下翻涌的浓雾,喃喃道:“是它…是守护灵兽的气息…比那头冰焰蜥王强大百倍…而且…它在呼唤我…”
“呼唤你?”柳依依扶住他,不解。
“牧灵秘卷的感应…不会错。”白易一肯定地说。刚才那声兽吼响起时,他体内的牧族血脉和牧灵秘卷都产生了强烈的共鸣。那巨兽非但没有恶意,反而传递出一种亲近和守护的意念。“崖下…有牧天尊者留下的真正机缘!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他看向柳依依和几位惊魂未定的村民:“敢不敢跟我下去?”
看着白易一坚定的眼神,柳依依毫不犹豫地点头:“你去哪,我去哪!”几位村民经历了刚才的诡异获救,对白易一奉若神明,也纷纷点头。
白易一深吸一口气,强撑着伤势,再次祭出天机钱。这一次,他并非展开结界,而是将灵力注入其中,天机钱散发出柔和的金光,如同灯塔般照亮前方的浓雾。
“跟紧金光,不要离开我三步之外!”白易一沉声道,率先踏入了断魂崖下的浓雾之中。柳依依搀扶着他,村民们紧紧相随。
浓雾比想象中更加诡异,不仅遮蔽视线,更能吞噬声音和神识。若非有天机钱的金光指引,他们寸步难行。更奇异的是,进入浓雾后,那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反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和、厚重的守护之感。
不知在浓雾中穿行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过了很久。前方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远比当初的古庙石室宏伟千百倍!洞顶高达数十丈,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奇异晶石,如同星空倒悬,将整个溶洞映照得如同白昼。一条宽阔的地下河从溶洞中央奔腾而过,水声轰鸣。河岸边,生长着无数外界难得一见的奇花异草,灵气浓郁得几乎化不开。
而最令人震撼的,是溶洞中央,一座由整块巨大白玉雕琢而成的宏伟祭坛!祭坛上并无神像,而是静静趴伏着一头庞然大物!
那是一只…龟!
体型庞大如山岳,龟甲呈现古朴厚重的玄黑色,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玄奥莫测的金色纹路,如同星辰轨迹。龟首似龙,双眸紧闭,仿佛沉睡了千万年。它周身散发着沧桑、厚重、如同大地般浩瀚的气息,仅仅是趴在那里,就给人一种亘古永存、不可撼动的感觉。先前那声震慑心魄的兽吼,显然就是它发出的。
“玄…玄武?!”柳依依失声惊呼,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传说中的四象圣兽之一,执掌北方的玄武?这怎么可能?!
白易一感受着体内血脉和牧灵秘卷传来的强烈共鸣与亲近感,缓缓摇头:“不,不是纯血的玄武圣兽。它是…拥有玄武血脉的洪荒遗种!是牧天尊者当年点化、留在此地守护传承的守护灵兽!”他感受到了这巨龟体内那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玄武血脉,以及更为浓郁的、属于牧族牧养烙印的气息。
似乎是感应到牧族血脉和天机钱的到来,巨龟那如同小湖泊般的眼皮,缓缓掀开了一条缝隙。两道苍茫、古老、充满智慧的金色目光投射下来,落在了白易一身上。
没有语言,一股浩瀚的精神意念直接在白易一和柳依依的脑海中响起,如同洪钟大吕:
“牧族…的后裔…你终于…来了…”
“吾名…负岳…奉牧天…尊者…之命…在此…守候…”
“三百年…岁月…终见…传承者…”
精神意念断断续续,仿佛每一次传递都耗费着巨大的力量,带着无尽的沧桑。
“负岳前辈!”白易一恭敬行礼,忍着伤痛,“晚辈白易一,得牧天尊者传承,今遭强敌追杀,不得已惊扰前辈沉睡,望前辈恕罪!”
负岳巨大的头颅微微动了动,目光扫过白易一肩头的伤口和苍白的脸色,又看向柳依依和几位惊恐的村民,精神意念再次传来:
“血煞…污秽…的气息…还有…凡人的…恐惧…”
“此地…乃尊者…道场…残存…不容…亵渎…”
“你…伤重…且…随…凡人…入…灵池…疗伤…”
随着负岳的意念,祭坛旁边,地下河分流出一股支流,汇聚成一个数丈方圆的小池。池水并非透明,而是呈现出温润的乳白色,散发着浓郁到极致的生命气息和精纯灵气!仅仅是呼吸一口,都让人感觉浑身舒泰,伤势似乎都好了几分。
“这是…地脉灵乳?!”柳依依再次被震撼。地脉灵乳,传说中的疗伤圣品,一滴都价值连城,这里竟有一池!
“谢前辈!”白易一和柳依依大喜过望,连忙带着几位村民走到灵池边。村民们浸泡在灵乳中,只觉浑身暖洋洋的,疲惫伤痛一扫而空,连花白的头发都似乎转黑了几分,仿佛年轻了十岁。
白易一和柳依依也踏入池中。精纯无比的生命能量和灵气疯狂涌入体内。柳依依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白易一肩头那被血煞骨箭洞穿的恐怖伤口,血肉迅速蠕动生长,侵入体内的阴毒煞气被灵乳蕴含的磅礴生机强行驱散、净化。更让他惊喜的是,透支的神魂在灵乳的滋养下,也在快速恢复,连血尸老人诅咒残留的黑气都被冲刷得淡不可见。
就在白易一沉浸在这难得的疗愈中时,负岳的精神意念再次传来,这次直接针对他:
“牧族…后裔…你…所得…传承…不全…”
“核心碎片…只…其一…牧天图…需…三片…方…完整…”
“另…两片…一在…万妖…山脉…核心…妖皇殿…一在…中州…天机阁…禁地…”
“妖皇殿…凶险…天机阁…莫测…”
“尊者…遗宝…在…祭坛…下…助你…”
信息量巨大!白易一心中剧震!牧天图竟然需要三块核心碎片才能完整?另外两块分别在万妖山脉最危险的妖皇殿和中州最神秘的天机阁?这难度简直逆天!
同时,白玉祭坛微微震动,中央裂开一道缝隙,一个古朴的青铜匣子缓缓升起,落在白易一身前。
白易一怀着敬畏之心打开铜匣。里面是三样东西:
1.**一枚玉简**:神识探入,是牧天尊者留下的关于《牧天星辰诀》更深层次的注解、几门强大的保命遁术,以及一幅详细的万妖山脉核心区域地图(包括妖皇殿的部分信息)。
2.**一个巴掌大小的青皮葫芦**:入手沉重,里面似乎装着液体。玉简中提及,此乃“乾坤一气葫”,内蕴空间,装有九滴“万年石钟乳”,是比地脉灵乳更珍贵的淬体炼魂圣药,关键时刻可救命。
3.**一块非金非玉的黑色令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牧”字,背面是星辰图案。玉简说明,此乃“牧天令”,是牧族身份象征,蕴含尊者一丝威能,对妖兽有天然压制,或许能在万妖山脉核心区域发挥作用。
这份遗赠,简直是雪中送炭!
“谢尊者!谢前辈!”白易一对着祭坛和负岳恭敬叩拜。
负岳巨大的眼眸缓缓闭合,精神意念变得极其微弱:
“吾…寿元…将尽…守护…之责…已了…”
“牧族…未来…在你…”
“离去…吧…”
随着最后一道意念消散,负岳那庞大的身躯散发出柔和的白光,光芒越来越盛,最终整个身躯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在溶洞之中,只留下那巨大的白玉祭坛和奔腾的地下河。
一代守护圣兽,在完成使命后,安然坐化。
白易一和柳依依对着祭坛再次深深一拜。几位村民也感受到了那份庄严与悲壮,默默行礼。
灵池中的地脉灵乳已被吸收大半,白易一和柳依依的伤势基本痊愈,甚至修为都因祸得福有所精进。白易一感觉自己的《牧天星辰诀》第一层已经彻底稳固,距离突破到筑基中期只差临门一脚。柳依依也感觉灵力更加凝练。
“我们该走了。”白易一收起铜匣中的三样宝物,郑重地对柳依依和村民说,“负岳前辈坐化,此地的守护力量会逐渐减弱。血煞门的人迟早会找到这里。”
“去哪?”柳依依问道。
白易一望向溶洞深处,那里似乎有通道通往更幽暗的地下河下游。他的眼神锐利而坚定:
“去万妖山脉的核心!去妖皇殿!拿回属于我的第二块牧天图碎片!”只有变得更强,才能保护所爱,才能向血煞门讨还血债!
新的征程,在断魂崖下,悄然开启。